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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第2页)

可他们还会卷土重来。

萧砚之把最後一块石头砌进山洞的石门时,谢清辞正蹲在洞口筛选种子。靛蓝籽和油菜籽在他掌心分开两堆,像把夜空揉碎了撒在青色的石台上。山风卷着芝麻地的清香掠过,萧砚之望着北境的方向,肩胛骨的旧伤突然抽痛——那里还留着敌兵刀背扫过的疤痕,像条永远醒着的蛇。

“这块青石够厚。”他用桑木刀敲了敲石门,刀刃上的菜籽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至少能挡住三轮冲击。”

谢清辞没擡头,指尖拈起粒发黑的油菜籽扔进石缝。“挡得住刀枪,挡不住风。”他的声音很轻,却让萧砚之想起暗河底的水流,“种子顺着风往南飘,他们就敢顺着血腥味往南追。”

萧砚之转身时,看见他後颈的伤疤正浸在汗里。那道被靛蓝泥腌过的伤口像条褪色的蓝线,此刻在阳光下泛着青白。他突然伸手按住那处,掌心的燎泡疤痕蹭过结痂的皮肉,谢清辞的肩膀颤了颤,却没躲开。

“明天我去趟鹰嘴崖。”萧砚之的拇指碾过那道疤,“听说那里有处天然石窖,能藏下所有种子。”

谢清辞的指尖顿了顿,几粒油菜籽从指缝漏下去,在石台上蹦跳着滚向芝麻地。“孩子们说,崖底的密道能通到南境的染坊旧址。”他抓起块染着靛蓝的麻布擦手,布纹里还嵌着去年的芝麻粉,“我跟你去。”

“你留着。”萧砚之按住他的手腕,那里的脉跳得像受惊的兔子,“孩子们需要人教他们辨认毒草。”他低头看向谢清辞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染布磨出的,此刻正沾着层细细的蓝粉,“就像当年教我那样。”

谢清辞突然笑了,把手里的种子全塞进萧砚之的衣襟。“记得带壶桃花酒。”他拍了拍对方胸口的伤处,那里的皮肉还没长实,能摸到种子硌出的硬粒,“鹰嘴崖的石缝里能种油菜,去年我在崖顶看见过。”

第二天破晓,萧砚之背着桑木刀钻进浓雾。露水打湿他的衣襟,怀里的种子顺着伤口往下滑,像群要钻进骨缝的虫子。行至鹰嘴崖的半山腰,他听见身後有细碎的脚步声,回头看见谢清辞提着药篓跟在後面,靛蓝的衣襟被荆棘勾出道口子,露出里面缠着的菜花布绷带。

“你伤口会裂。”萧砚之的声音沉得像崖底的石头。

“你独自面对他们会疯。”谢清辞的指尖划过他臂上的刀伤,那里的皮肉正往外渗血,“去年在箭楼,你就是这样。”

萧砚之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腰间——那里别着把新磨的短刀,刀柄缠着两色布条,靛蓝的是谢清辞染的,金黄的是用油菜杆编的。“这把刀够快。”他的拇指蹭过对方的指节,那里还留着染布时被明矾灼出的白斑,“快到能在他们摸到种子前,割断他们的喉咙。”

石窖藏在崖壁的凹陷处,入口被野藤遮掩着,掀开时呛出的灰里混着芝麻香。谢清辞弯腰进去时,衣角扫过堆枯骨,萧砚之认出那是去年义军的遗骸,胸腔里突然涌上股腥甜——当时他就是踩着这样的骨头,把谢清辞拖进暗河的。

“这里能存三百斤种子。”谢清辞用刀鞘拨开骨灰,露出下面的青石地面,“石壁渗着水,正好能保持湿度。”他突然抓起把灰抹在萧砚之脸上,蓝灰混着旧疤,像幅没染匀的布,“这样他们认不出你。”

萧砚之捉住他的手腕往石窖深处拖,火把的光在岩壁上投下两道交缠的影子。“认不出最好。”他咬住谢清辞的耳垂,那里还沾着灰,“省得看见我们抱在一起时,脏了他们的眼。”

话音未落,崖顶传来铁器碰撞的脆响。萧砚之猛地将谢清辞按进石缝,自己则抄起桑木刀贴在崖壁後。七个铁甲兵的身影出现在窖口,为首的举着火把,甲胄上的狼头徽记在光里闪得刺眼——正是当年箭楼那夥散兵的头领,他的左手缺了根拇指,断口处裹着的麻布渗着黑血。

“搜!”头领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那两个蛮子肯定藏了种子!”

第一个敌兵刚迈进窖口,萧砚之的刀就从他锁骨捅了进去。桑木刀没入的刹那,他听见对方喉咙里的呜咽,像去年被自己咬断喉管的那匹狼。他反手抽出刀,带起的血珠溅在谢清辞藏身的石缝上,对方的指尖从缝里伸出来,悄悄拽住他的衣角。

第二个敌兵举着长矛刺过来时,萧砚之正用尸体堵住窖口。矛尖擦着他的肋骨扎进岩壁,带出的碎石落进他的伤口,疼得他眼前发黑。他突然想起谢清辞教的“缠丝劲”,猛地旋身让长矛顺着肋骨滑开,同时用刀柄撞向对方的肘弯,听着骨头错位的脆响,像捏碎了颗没炒熟的芝麻。

“在这儿!”头领的吼声震落崖顶的碎石,萧砚之看见他举着战斧冲过来,断指的手腕上缠着圈靛蓝布——那是从谢清辞染坊抢的,此刻被血浸成了深紫。

第三个敌兵的铁鞭抽向他的後颈时,萧砚之正往石缝里塞种子。鞭梢卷住他的头发往回拽,头皮被扯得生疼,他却突然矮身,让铁鞭缠上自己的胳膊,借着对方收力的瞬间扑过去,桑木刀从对方的□□捅进去,再猛地向上挑,温热的脏器泼在他脸上,像被浇了瓢刚榨的油菜蜜。

谢清辞突然从石缝里滚出来,手里的药杵砸在第四个敌兵的膝盖上。对方的惨叫里,他抓起萧砚之扔过来的短刀,刀柄上的两色布条在他掌心缠成个结。“左边第三根肋骨!”萧砚之的吼声裹着血沫,他正用身体抵住头领的战斧,肩胛骨的旧伤被压得裂开,“和去年那个散兵一样!”

短刀没入的深度刚刚好。谢清辞拔出刀时,看见对方的血里漂着片靛蓝布,是从自己染坊抢的那批“流云纹”。他突然笑出声,刀背拍向第五个敌兵的脸,把那片布拍进对方的眼眶,趁着对方惨叫的瞬间,萧砚之的桑木刀已经劈开了他的咽喉。

第六个敌兵举着火把扑向种子堆时,萧砚之正咬开头领的颈动脉。腥甜的血灌进喉咙时,他看见谢清辞扑过去用身体护住种子,火把点燃了对方的衣襟,靛蓝的布烧得噼啪作响,像去年箭楼那场火。他扑过去摁灭火苗的瞬间,听见自己的肋骨发出断裂的声响,而谢清辞正用短刀在敌兵的胸口刻字——是个歪歪扭扭的“蓝”字,血珠顺着笔画往下淌,像滴在布上的染液。

头领的最後口气吐在萧砚之脸上时,石窖里已经积起没过脚踝的血。萧砚之扯开自己的衣襟,把冒烟的种子塞进怀里,谢清辞後颈的伤口又裂开了,蓝灰色的血混着灰烬往下滴,落在种子上像场迟来的雨。

“还能走吗?”萧砚之的声音发颤,他摸到对方後背的绷带已经湿透,“我背你。”

谢清辞没说话,只是把染血的短刀插进他的腰带,然後捡起把敌兵的长矛。“往密道走。”他的拇指磨过矛尖的血,“孩子们在南境的染坊等着种子。”

他们走出石窖时,夕阳正把鹰嘴崖染成片金红。谢清辞的长矛拖着头领的尸体,在地上划出条蜿蜒的血痕,像给种子铺了条路。萧砚之看着他後颈的血滴在崖顶的石缝里,突然想起去年埋在箭楼的那粒焦黑种子——此刻那里该长出嫩芽了吧,就像他们藏在石窖深处的希望,正借着血腥味往外钻。

密道入口的芝麻地已经收割,留下的茬子戳在血里,像片倒竖的针。谢清辞突然停步,弯腰从石缝里抠出粒油菜籽,那是去年从箭楼飘来的,此刻已经发了芽,嫩黄的芽尖顶着块血痂。

“你看。”他把种子塞进萧砚之嘴里,“我说过会发芽。”

萧砚之含着那粒籽往前走,血腥味里突然多了丝甜。他知道只要这甜味还在,只要谢清辞的脚步声还响在身後,那些卷土重来的人就永远赢不了——因为他们能烧掉染坊,能砍断桑木刀,却烧不尽飘在风里的种子,砍不断埋在土里的根。

南境的染坊炊烟升起时,孩子们正举着菜花布火把在密道里接应。萧砚之看见谢清辞把最後袋种子递给领头的孩子,对方的手被染成了靛蓝色,像当年的谢清辞。而他自己臂上的伤口正滴着血,落在种子袋上,晕开朵朵暗红的花,像给这片金黄,添了点永远洗不掉的底色。

後来有人说,鹰嘴崖的石窖里总飘着芝麻香。每逢清明,会有两个身影往崖顶撒种子,一个背着缠蓝布的桑木刀,一个提着装满油菜籽的篮子,他们走过的地方,蓝草会顺着血痕长,油菜会顶着灰烬开,像把所有带血的日子,都染成了能生根发芽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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