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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第1页)

第23章

暗河的水流声漫过耳际时,萧砚之的意识正卡在生死的夹缝里。背上的巨石压得他胸腔发闷,每口喘息都带着碎骨摩擦的钝痛,可当指尖触到谢清辞散落的发丝——还缠着半粒发胀的油菜籽,突然就有股蛮力从骨髓里钻出来。

他用桑木刀的断柄撬开压在腰侧的石块,刀刃在石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溅起的火星落在他被血浸透的衣襟上。右臂的焦皮粘在石缝里,扯开时带起一串血珠,在暗河的积水里晕开淡红的雾。通道坍塌处漏下的微光里,他看见谢清辞被孩子们擡上木筏的身影,他束起的发带垂在水面,像株濒死的蓝草。

“别回头……”萧砚之咬着牙挪动身体,肋骨断裂处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可他死死盯着木筏消失的方向,直到那点菜花布的亮色彻底融进暗河深处,才转头看向身後——三个铁甲兵正举着火把往通道里钻,矛尖在岩壁上划出火星,像群追着血腥味的狼。

第一个敌兵的火把刚照到他的脸,萧砚之已扑进对方怀里。他用断了三根手指的左手死死钳住对方持矛的手腕,右手抓起块带棱角的石块,照着对方的太阳xue猛砸下去。铁甲的冰凉透过皮肉传过来,他砸得又快又狠,直到对方的脑浆混着血溅在他脸上,火把“哐当”落地,在积水里燃成圈蓝火。

“清辞说过……打狼要先敲晕头……”他喘着气夺过对方的长矛,矛杆上的防滑纹磨得他掌心的燎泡生疼,可他攥得比铁钳还紧。

第二个敌兵的长刀劈过来时,萧砚之正用矛尖挑起第一个的尸体当盾牌。刀刃劈进尸体肩胛的闷响里,他突然矮身横扫,矛尖带着尸体撞向对方的膝盖,铁甲与骨骼碎裂的脆响几乎同时响起。敌兵单膝跪地的刹那,他丢下尸体,用膝盖顶住对方的咽喉,右手的石块顺着对方的锁骨缝往里砸,直到那挣扎的身体彻底软下去,积水里漂起的芝麻粉被血染成暗红。

“去年磨的芝麻粉……还没给清辞做芝麻糖……”他喃喃着,突然听见第三个敌兵的弓弦响,忙翻滚到岩壁後,羽箭擦着他的耳际钉进尸体的眼眶,箭尾的白羽在蓝火里颤得像只垂死的蝶。

他抓起尸体腰间的弯刀,刀柄上的铜环撞击声在狭小的通道里格外刺耳。敌兵举着弓步步紧逼,火把的光在他甲胄上滚成流动的河,萧砚之突然想起谢清辞染布时用的“流霞染”,就是要让颜色在布上像水一样淌。此刻他迎着火光冲过去,在对方放第二箭的瞬间猛地侧身,弯刀顺着弓弦滑上去,割断了对方的拇指。

“断了指……看你还怎麽拉弓……”萧砚之的声音里带着笑,可嘴角的血沫暴露了他的虚弱。他看着敌兵捂着手後退,突然将弯刀掷过去,刀柄撞在对方的面门,趁着对方後仰的刹那,他扑上去用身体将人撞进岩壁,肘部顶着对方的肋骨反复碾压,直到听见那串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像榨油机压碎油菜籽的动静。

暗河的水流声越来越近,萧砚之拖着伤腿往通道深处挪。积水没过脚踝时,他看见块松动的岩壁,後面隐约有风吹进来。他用长矛撬开岩缝,发现是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石缝,缝隙里卡着半截染坊的晒布绳,绳头还缠着片靛蓝布,被水浸得发亮。

“是清辞去年晒坏的那匹……”他笑了笑,将布片塞进怀里,刚要钻进石缝,却听见身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至少五个敌兵,靴底踏在积水里的声响像擂鼓。

他将长矛插进石缝当支撑,又捡起地上的断刀,刀柄缠着的蓝布条在风里飘得像面小旗。第一个敌兵的头探进通道时,他正用断刀在岩壁上刻字,刀尖划过的火星里,“清”字的三点水刚刻完,就被扑面而来的矛尖逼得侧身躲闪,那矛尖擦着他的腰侧扎进岩壁,带出的血肉滴在“清”字的最後一笔上,像给那点加了抹红。

“别动我的字!”萧砚之的眼底突然漫上血丝,他抓住矛杆往回拽,同时用断刀劈向对方的手腕。铁甲被劈开的脆响里,他夺过长矛顺势往前送,矛尖从对方的咽喉穿出来,带着血珠喷在他刚刻的“辞”字上,笔画间的凹槽瞬间被血填满。

第二个敌兵举着长刀砍向他的後颈,萧砚之低头的瞬间,看见地上自己的影子被火光拉得老长,像条淌血的河。他突然转身用长矛格挡,刀与矛相撞的火花里,他认出对方甲胄上的徽记——是当年抢了谢清辞染坊的那夥散兵,他们袖口的靛蓝布片,还是谢清辞未完成的“流云纹”。

“欠的账……该还了!”他猛地将长矛往前送,迫使对方後退,同时抓起地上的铁砧,照着对方的面门砸下去。铁甲凹陷的声响里,他听见自己的指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可他没松手,直到那挣扎的身体倒在刻满字迹的岩壁下,血顺着“萧砚之”三个字的笔画往下淌,像幅会流血的碑。

第三个敌兵从侧面扑来时,萧砚之正用断刀剜出第二个的心脏。温热的脏器在掌心搏动的瞬间,他突然转身将其砸向对方的脸,趁着敌兵躲闪的刹那,他扑上去用牙齿撕开对方的喉管。腥甜的血灌进喉咙时,他想起谢清辞酿的桃花酒,也是这样带着点涩的甜,只是此刻这甜味里裹着碎骨,硌得他喉咙生疼。

他松口时,发现对方怀里揣着包靛蓝籽,布袋上绣着的菜花图案被血浸得发暗。萧砚之突然笑出声,将种子倒进自己的衣襟,胸口的伤口被籽粒硌得生疼,却让他想起谢清辞总说“种子要贴着心口焐才会发芽”。

石缝外的天色渐渐泛白。萧砚之钻进缝隙时,才发现这是条直通山顶的暗道,出口被丛野蓝草遮掩着,草叶上的露珠在晨光里亮得像谢清辞染布用的明矾。他趴在草地上大口喘气,胸口的伤口随着呼吸往外渗血,在蓝草间洇出蜿蜒的红,像条游向天际的鱼。

远处传来马蹄声,他看见一队骑兵正沿着暗河下游追去,甲胄在朝阳里闪得刺眼。萧砚之抓起块石头砸向旁边的蜂巢,受惊的野蜂嗡嗡地扑向骑兵,趁乱他滚下山坡,坠进片茂密的芝麻地,成熟的芝麻荚被压得炸裂,籽粒落了他满身,像披了层碎金。

他顺着芝麻地的田埂往南走,每走三步就要跌跪在地,手掌被土坷垃磨得血肉模糊,却始终攥着那片靛蓝布。路过条小溪时,他俯身喝水,看见水里自己的倒影——头发烧焦了大半,脸上布满血痕,胸口的伤口正咕嘟咕嘟往外冒血泡,像朵烂在水里的花。

“清辞见了……又要骂我不爱惜自己……”他笑着抹了把脸,却在看见溪底沉着的半截桑木刀时,突然僵住了。那是他从箭楼带出来的刀,不知何时掉进了水里,刀刃上的菜籽油还在泛着微光,像片凝固的阳光。

他捞起刀时,听见上游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擡头望去,几个背着布包的孩子正蹚水过来,领头的手里举着朵金黄的油菜花,布包上的靛蓝花纹在朝阳里格外鲜亮。孩子们看见他时突然愣住,手里的花掉在水里,顺着水流漂到他脚边。

“萧先生?”最小的孩子怯生生地开口,突然扑过来抱住他的腿,“您还活着!谢先生说您一定活着!”

萧砚之的手僵在半空,半天没敢落下。直到孩子们七手八脚地给他包扎伤口,用谢清辞留下的“三色膏”抹在他的烧伤处,那熟悉的靛蓝苦混着油菜蜜甜漫开来时,他才突然捂住脸,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他在哪?”他抓住领头孩子的胳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清辞在哪?”

“谢先生在前面的山洞里养伤,”孩子的眼泪掉在他手背上,“我们正去采草药,他後背的伤总不好……”

萧砚之猛地站起来,伤口撕裂的剧痛让他晃了晃,可他没停步,朝着孩子指的方向走去。孩子们跟在他身後,手里的油菜花在风里摇啊摇,像片会走路的阳光。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在芝麻地的田埂上,脚下的籽粒被踩得咯吱响,像在给这场迟来的重逢伴奏。

山洞外的野菊开得正盛。萧砚之站在洞口,看见谢清辞正坐在块青石上晒药草,阳光透过他的发梢,在靛蓝的衣襟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金粉。他的侧脸在药草的清香里显得格外柔和,手指翻动间,几粒油菜籽从衣襟里滚出来,落在地上的瞬间,萧砚之突然想起多年前那个清晨,他也是这样坐在染坊的门槛上,教自己辨认蓝草和杂草。

“清辞。”他开口时,声音还在发颤。

谢清辞猛地回头,手里的药草“哗啦”散落一地。他看着萧砚之满身的伤,看着他攥在手里的靛蓝布,看着他胸口那片被种子硌出的血痕,突然捂住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你这个骗子……”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却笑着朝萧砚之伸出手,“说好了一起种油菜……你怎麽才来?萧砚之走过去,在他面前跪下,将那片靛蓝布和怀里的种子全放在他掌心。阳光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那些沾着血的靛蓝籽和油菜籽,在青石上铺开的样子,像幅刚染好的布,一半是夜空的蓝,一半是朝阳的金。

“来晚了,”他吻了吻谢清辞的指尖,伤口的血混着他的眼泪,咸得像当年的桃花酒,“但种子还在。”

远处的芝麻地里,孩子们正用石头围起块田,把带来的种子撒进去。风从南境的方向吹过来,带着油菜花的甜香,吹得染坊的幌子猎猎作响——那是块新染的靛蓝布,上面用金线绣着两株依偎的植物,左边是蓝草,右边是油菜,根在土里缠在一起,花在风里并蒂而开。

後来,有人说在南境的山脚下见过一对奇怪的人,一个总背着把桑木刀,刀鞘上缠着靛蓝布,另一个总提着个装满种子的篮子,走到哪就把种子撒到哪。他们住的山洞外,年复一年长出越来越多的蓝草和油菜,远远望去,像片永远不会褪色的染布,把那片曾经被战火蹂躏的土地,染成了希望该有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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