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颙大惊失色,抬脚就往那边走;余光却瞥见那两个只能远观的士族公子也脸色一变,同样迈向泥坑。
何颙心下诧异,又微微动容——他俩心肠不坏呢!
而后。
便见那少年郎君走着走着,半边粗衣就滑落下来,露出里头的丝绸衣裳以及短刀。
何颙:“?”
又见那小童走着走着,又开始抓挠手臂,无意间露出细皮嫩肉却布满了红疹的胳膊。
何颙:“??”
再见那少年郎果断绕开了泥坑和戏英,关切地拉着毫发无损的小淑女嘘寒问暖:“没被吓着吧?”
那抓耳挠腮的小童倒是试图去扶泥坑里的戏英,可他将手伸过去好一会儿,戏英也只一味地哭,不肯搭上去。
小童见状微微挑眉,果断地收回手,同样凑到小淑女跟前嘘寒问暖:“阿珩,你还好吗?”
何颙:“???”
何颙觉得自己今天也是撞了鬼,怎么就遇上了这两个如此难以捉摸的人?
那边袁珩慢吞吞地看了眼泥坑里的戏英,摇头:“我没事。”
荀彧确认了袁珩无碍,松了口气,而后难得气恼:“仆婢、部曲一概没带,怎能随意与不知底细的人走在一处?”
何颙恰在此时走近,一把将友人的遗孤捞出来交给仆婢,叫他们先抱去车上整理。
而后客客气气地同三人道:“某南阳士人,那孩子名戏英,是某已故友人之子。阿英幼年失怙,或有失礼之处,冒犯了这位淑女。某在此替他赔不是。”
何颙这话说得不可谓不体面。既表明了小孩儿的身份,略带强硬地回应荀彧“不知底细”的说辞,又讲道理地客观陈述事实,再分寸很好地表达了歉意。
是真的体面——如果荀彧和郭嘉没有亲眼看见戏英故意摔进泥坑的话。
荀彧:“……”
郭嘉:“……”
气氛一时微妙起来。
何颙心下蹙眉,觉得不太对劲。
片刻,袁珩问:“我听尊驾所言,仿佛有怨?”
何颙唏嘘叹道:“有怨。我怨自己不曾早些看见故友之子,竟叫他在寒凉九月摔入泥水!”
袁珩假装没听出似有似无的内涵,心道何颙还算靠谱。
只是何世伯啊……他就是故意当着你的面儿摔的,戏英聪明着呢,哪儿能这么蠢笨地又哭又闹。
系统实在没能忍住,幽幽:【这不是你给他出的主意吗?】
袁珩嗯嗯两声:【因为他答应以后带我去南阳郡玩儿呢!】
系统:【……我都不想说。他那是利诱吗,分明是空手套白狼。】
袁珩本来也不需要谁带她去南阳郡,她只是觉得戏英很有意思,顺手帮一把也没事嘛。
方才戏英自报家门,自言是颍川本地寒门子弟。
袁珩自动捕捉关键词“颍川”“戏”,再看戏英年龄,谨慎推断他就是英年早逝的曹操谋士戏志才。
戏英不仅两年前丧父,他母亲也早早亡故了,如今寄养在叔父家中,虽不愁衣食、也仍能读书,却跟天资不如他的从弟关系不睦。
袁珩:哦,你堂弟忮忌你比他聪明!
袁珩对戏英委婉的说辞做了总结——他不愿让叔父为难,也不愿双方关系日益僵硬,恰听说先考故友、南阳名士何颙行径颍川,就想拜他为师,再顺势跟着一道离开。
又因无意听见袁珩身份,希望能向她借势。
袁珩从来都欣赏肯为自己谋划的聪明人,当场爽快应下。
又热情地给戏英出主意:“不要试图用小聪明去蒙骗比你年长许多的人,但也必须显露出你的机灵与才智。说话最怕三分真七分假,来,我同你说,我们先碰个瓷……”
系统:……这里是东汉,到底谁在碰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