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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山有木兮君可知3（第1页）

长乐宫寝殿暖阁外，松雪压在殿顶的琉璃瓦上，檐下垂冰凌，泠泠折着日色。

沈皇后在楚肇渊给楚知晏赐下珍贵药材，珠宝饰与新制的狐裘还有珍贵布料时，来看望过她，便没再来过。

但宫人更多的是看皇帝眼色，皇帝宠爱她，皇后与她有隔阂，她也过得舒坦，在这皇后心里再看她不爽，也不敢明着克扣她的用度，毕竟她皇帝老爹盯着呢。

琉璃托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赤脚踩在地龙温着的金砖上，轻唤了一声:“沉墨……”

沉墨从殿外进到了殿中，肩头落了薄薄一层未融的雪花，进到暖和的殿中便慢慢化去了，沉墨似是察觉不到这温度的变化跪下低头行礼的动作标准没有丝毫迟滞。

琉璃就是知道他在殿外挨冻才特意喊他进来，闲聊般问道:“暗卫营的冬天……也这么冷吗？”

少年暗卫刀锋般的肩线纹丝不动，仿佛一座被严寒雕琢的墨玉塑像，并未回话，似是只是等待指令的工具，并没有配备陪聊的功能。

琉璃内心微微刺痛了一下，这个小世界监兵的转生体就似没有灵魂的工具，她势要将他拉出这样的状态，但这是个漫长的过程，不能操之过急。

琉璃走到沉墨跟前，雪白纤细的脚就这般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沉墨立刻闭上了眼睛，但却不可抑制的喉结动了动。

既然闲聊不行，那就命令:“沉墨，抬头。”

果然有用，沉墨抬头对上了她的目光后微微错开。

琉璃继续道:“本殿下想知道暗卫营的环境如何？”

命令的口吻，沉墨规矩的回话:“暗卫营，属下的印象只有四四方方的房间和日以继夜的训练，其他的并不了解。”

琉璃抿唇，他没有回答关于他自己的感受，没有回答她上一个问题冷不冷，他似乎已经失去了对外界变化的感知……

但琉璃依旧不想他在冰天雪地里站岗，只能想了个折中的他能接受的方案:“你在殿中守着，殿外两个时辰巡视一次。”

沉墨领命后起身，身形很快隐入了殿中阴暗的角落，失去了踪迹。

御花园的梅林覆着厚厚一层新雪，空气里浮动着冷冽的清香。

琉璃裹着楚肇渊新赏赐的一件镶着雪狐皮滚边的绯色锦缎斗篷，像一颗被精心呵护的雪里红莓，正斜靠在西暖阁临窗的美人榻上，榻下鎏金珐琅暖炉里炭火正旺，出细微的噼啪声。

她的手腕还系着那根幼时先皇后为她祈愿平安在相国寺求的红绳，在暖烘烘的屋里，更衬得细腕伶仃。

窗外雪景晶莹通透，窗内却是融融暖意。她百无聊赖地用小银签拨弄着盘中几颗烘得香喷喷的糖炒栗子，指尖沾了点糖霜。

“沉墨。”她的声音不高，带着病后的微哑，却又透着一股暖融融的劲儿。

话音落下的瞬间，暖阁内离暖炉最远的那个阴影角落里，空气似乎极细微地冷凝了一下，一道颀长沉默的身影无声地从那浓郁的暗色中浮现出来，仿佛寒冷的影子拥有了实体。

沉墨依旧是那身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夜行劲装，俊美而冰冷的脸庞上覆盖着寒气，长睫似乎还沾着未化的微小雪晶，他只垂目注视着地面，如同最忠诚也最没有生命气息的器物。

“暖炉往那边挪挪，那边冷风透缝儿。”琉璃佯装缩了缩脖子，努努嘴指向窗户缝隙吹来的、几乎察觉不到的细微气流。

没有丝毫迟疑，身影微动。再定睛时，沉墨已悄无声息地侧立在她与那扇透风窗棂之间，背脊挺直如寒松峭壁，恰好将那丝微寒的空气隔绝。

琉璃本意是让沉墨离暖炉近些，没想到他直接用身体去挡那微不可察的冷风，倒也算是目的达成了，至少那个位置比他先前待的地方暖和许多。

她拿起案上摊开的一卷崭新的《山海经异闻录》。

过了一小会儿，她忽然抬起头，现沉墨站得位置太靠近暖炉，尽管隔了几步，但那炭火正旺，靠近炉壁的空气都被烤得微微扭曲。

“唉，你是木头吗？”琉璃小声嘀咕，干脆掀开斗篷跳下来。

她快步走到暖炉旁，弯腰拿起那个本是她用来暖脚的鎏金珐琅暖手炉，不由分说，转身就塞向沉墨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的手。

沉墨的反应快得像被毒蛇咬噬，在暖炉烫到他冰冷手背的前一瞬，他的手臂猛然下沉，让开了那份突如其来的滚烫温度。

暖炉几乎擦着他的指尖落空，重重砸回地面毯子上，出沉闷的声响。

琉璃微微愣住，看着自己还悬在空中的手，被拒绝的滋味不太好受，但更多的是心疼，还有一丝为自己过于心急而懊恼。

“……殿下恕罪。”沉墨的声音冰封依旧，但他垂下的眼睫难以觉察地颤动了一下，不是因为差点被烫，而是因为刚才他近乎本能、未经思考的“避让动作”，已是极大的逾矩，他向来只遵循命令的轨迹移动或静止，从不闪躲……

暖阁一时安静得可怕，侍候的宫女更是不敢出任何声音，主子赏赐接着便是，暗卫除了会功夫和她们没什么区别，这般动作属实没规矩！

但这和她们无关，就怕主子怒火起来迁怒到她们……

炉火噼啪一声，格外响亮，惊得暖阁中的宫女都微微抖了一下，主子平日宽和，但到底是最受宠的公主，谁也不能保证公主被下人这般冒犯会不会火。

琉璃自是没有恼怒，弯下腰默默把暖炉捡起来放回原处。

宫女们都低着头，便都没看到这更不合规矩的一幕。

琉璃没看沉墨，只低声道：“也是……本殿下忘了，这东西太烫。”

似是为沉墨刚刚的逾矩找了个台阶，宫女们舒了口气，继续各自手上的活，琉璃拍了拍沾灰的手，坐回榻上，重新捧起那本书，指尖却微凉。

而沉墨原本垂在身侧的手，握得更紧了些，指节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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