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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山有木兮君可知2（第1页）

就在这落针可闻的绝对寂静中，寝殿最深处，那片紧贴墙角，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里，空间仿佛活了。那片纯粹的黑暗，突然蠕动起来。

不是光线变化，更像是浓稠的墨汁有了生命，缓缓向上隆起、凝聚。空气没有丝毫波动，没有风，甚至没有尘埃的飞扬。一个身影就那么无声地从绝对的黑暗中析出、站立起来。

前一瞬间，那里还只有空荡的、深邃的阴影；下一刻，一道颀长、挺拔、穿着与阴影浑然一体的纯黑劲装的人影，便已伫立在那里，仿佛亘古便存于黑暗。

整个过程，没有声音，没有预兆，只有令人脊背寒的突兀。

暗卫站在那里，身形挺拔如铸剑阁里悬垂的乌钢剑胚，并非笔直僵硬，而是一种蓄而不的、磐石般的凝实姿态。

宽肩窄腰，劲装下的每一寸肌肉线条都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却又奇异地融入了殿角的阴影，边缘模糊不清，仿佛随时会再次溶于黑暗。

他没有跪下，或者说，那样从阴影中无声“站”起的过程，本身就带着一种越跪拜的诡异份量。

他微微低垂着头颅，面容完全隐没在殿内柔和光晕永远无法企及的深度暗影里，唯余一个线条冷硬得如同刀削斧凿的下颌轮廓暴露在微弱的光线边缘，无声地诉说着一种非人的冰冷与肃杀。

整个寝殿的空气都因这暗卫的现身而变得粘稠沉重，呼吸都似乎需要耗费额外的力气。

琉璃倚在层层叠叠的锦衾间，指尖感受着令牌冰冷的质感。她虚弱地抬起眼睑，那双犹带惊悸与水汽的眸子，穿透温暖的空气，精准地落在那道仿佛从幽冥中踏出的身影上。

这就是这个小世界监兵的转生体，还未获得自己的名字的暗卫，对方的存在感太过强烈，周身的冷寂压过了一切暖意。

她捏紧了手中的令符，那冰寒的触感让她有种她握着的不是令牌而是他的手的错觉。

这模样，这身材，要不是楚肇渊看着，她口水都要收不住了！

琉璃艰难维持着理智与人设，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清晰地穿透了凝固的空气：“你既入我麾下，生死皆系于我身。从今往后……”她苍白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令牌上阴冷的“影”字，目光在那人几乎与黑暗一体、凝固得如同非生命体的姿态上流转，“你便唤作‘沉墨’吧。沉潜如夜，墨浓无光。”

名字定下，如夜露滴落寒潭，冰冷而深重，更像一道刻印其身的契约。

那低垂的头颅极其缓慢地抬起，过程如同生锈的机括启动，每一个角度都牵动着沉重的空气。

当他的脸终于从深重的阴影里完全脱离，琉璃心里激动的都想上手了，表面依旧一副虚弱沉静的模样。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

如同浸在万年冰泉下的黑曜石，沉郁、冰冷，剔透得非人，却没有任何光彩流转。瞳孔深处一片死寂的幽暗，倒映不出丝毫灯火人形，只有深渊般的空洞。

没有愤怒，没有卑微，甚至连服从的意味都被碾磨殆尽，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淬炼过的、纯粹的……工具感。

但在那极致的死寂底下，又隐约蛰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随时准备撕裂一切的兽性锋芒，令人不敢逼视太久。

此刻，这双眼毫无遮蔽地、直直地迎上了公主殿下的目光。

帝王的骄女因冬日落水而脆弱如琉璃，散乱铺陈的乌衬得小脸愈苍白剔透，眉眼犹带水汽的惊惶，唇色淡得近乎透明，却奇异地构成一种惊心动魄的、易碎的纯净。

这份美不似人间，带着刚从生死边缘挣脱的虚妄空灵，在沉墨瞳中投下了一抹强烈的色彩。

那深渊般空寂的眼瞳中，似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非关意志的波澜。如同死水微澜，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却又真实地搅动了那片寒潭般的凝固。

一股极其陌生而尖锐的东西，穿透了他根植于骨髓的钢铁壁障，狠狠地戳刺了一下，这触动冰冷、疼痛，且致命。

但仅此一息，甚至在他自己都未能完全辨析这份陌生的悸动之前，那作为暗卫刻入灵魂的烙印已然化作无形的巨手，将任何可能的涟漪粗暴摁灭。

那双眼中短暂浮现的异样光斑瞬间被更幽深的黑暗吞噬，重新归于绝对的、万籁俱寂般的虚无，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生。

他更深地埋下头，动作比之前更迅决绝，无声无息，喉结处一丝微不可察的滚动，随即一个音节平稳逸出，低沉、沙哑，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奇异地在死寂中激起微弱的震荡：“是。属下沉墨，誓死护卫殿下。”

楚肇渊深沉的眸光在沉墨身上停留了一瞬，如同掠过一件无生命的利器，继而轻轻拍了拍女儿紧握着令牌的手背，不再言语，转身离去。

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闭合，将寝殿与外界彻底隔绝。

琉璃的指尖依旧摩挲着令牌上冰冷的阴刻纹路，那“影”字的沟壑，深得仿佛能噬人神魂。

殿内，炭火不知何时重新开始出细微的劈啪声，安神香的气味幽幽弥漫。

琉璃的目光无声地穿过锦帐的缝隙，投向角落那一片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浓重暗影之中——那道名为“沉墨”的身影，已再次无声无息地隐没于其诞生之地，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是她知道，那片看似空荡的阴影里，藏着一双深渊般的眼，以及一块冰冷如铁的心。

琉璃躺下休息，暖洋洋的环境，很快便进入了梦乡，沉墨与她对视时那片刻的情绪波动，她看得分明。

虽然身份差距两人不可能明着在一起，也不是非要每个小世界都在一起，但如果有朝一日沉墨突破了暗卫被洗脑的心理防线，对她有了别样的情感，她定会想办法摆脱身份的桎梏奔向他，不让他受任何感情上的苦。

不过看沉墨刚刚那般的有自制力，现在想这些显然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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