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始终在抖,在此时可笑。
被剑所指着的人不躲不闪,望着他痛不欲生的神情,竟显得无措。
好像在想,该说句什么,才能不再伤害他。
“当啷——”一声,剑脱手坠地。
他猛地一拳砸在他右肩,把人打得后退半步。
“你活着……”
第二拳,重击胸口。
“你怎么敢活着?”
第三拳,悬在梁绍身上,颤抖着,又抖着……抖了又抖……
“你怎么敢……”
还是死死抱住了他。
“不记得……”
声音一哑,喉咙像被扯断。
梁安抵着他锁骨蜷缩颤抖。
他说不出更多话了。
梁绍僵硬着身子,本能地抬起手,还是没能落在这可怜人的背上。
他哭得如此凄惨,似已哭过千万遍,又忍了千万次,以至于让不认识他的人,眼前也像落下雪一样模糊。
营中无人再动。
连天边都静了,只听见心跳声,一下一下,沉闷压耳。
梁安脱力从他身上滑落,脚下踉跄着,摔在了地上。
众人齐齐往前伸手,却无论是谁,也没敢接近过去。
梁安狼狈跪着,低低笑了一声,而后仰面,对着天空,笑得眼泪呛进了气管,笑得浑身发颤。
八年苦撑的躯壳,为梁安苦苦撑着的那片天,塌了。
眼前伸来一只手掌。
“我们……”昭珠开口。
看着被泪淋透的人,被这悲伤浸染,心奇怪胀痛。
他停下,换了一句:“我不记得。”
泪接连从失去光芒的眼里坠落,不像在哭,只是必须坠落。
不记得……
“你凭什么?”
那像一记耳光,扇偏了梁绍的脸。
他手无措动了动,迟疑道:“我……”
又似乎,什么都不该说了。
“你告诉我。”他看着被泪淹没的人,很想很想,把他拥进怀中。
他说:“这是我来的理由。”
无论昭珠还是梁绍,遇到这样的难题,唯一的解便是去寻求答案。
纵然是天大的麻烦也好,他要做的,能做的,唯一可做的,从来都是解决问题。
没有第二种选择。
夜深,细雨初歇,打湿了军帐。
昭珠未归王城,反回前线,即便两军诡异停战片刻,可他没能回去。
戎烈称霸中原的意图规划十年之久,有了昭珠,如虎添翼。
他们只差一步了。
不会有人比昭珠还更了解他。
戎烈的野心,是在草原上奔腾着长大的,无边无际,在达到目的地前,不会停下。
坐在后坡的石台上,风吹过他肩上的披风,蒙上一层细小到无法坠落的水珠,但因时间过了很久很久,终于汇聚,再不堪重负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