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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三十三 转折(第2页)

杞瑶瞥了眼他爹的脸色,继而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既然殿下为你求情,我便饶过你这回,只是殿下昨日前来所为之事,还请冲着老夫一人来。”

闻言杞瑶一愣,很快他回过神来,不得不在心里给他爹喝了声彩,按理说这是杞梁与谢渠的第一次会面,能在事先毫不知情的境地下下了这麽一局,当真是好一招以退为进。

倘若谢渠当真是杞梁所想的那般,特意登门来找杞瑶的麻烦,那这一棋倒确实是走对了。

然而杞梁猜错了。

他没料到东宫与裁正司交往过密并非针尖对麦芒,他更没猜到在这次对弈里,杞瑶已将自己变成了筹码,彻底押上了赌桌。

杞瑶暗自摇了摇头,他爹一生淡泊名利,少有几次勾心斗角都用在他杞瑶与他娘身上了,实在是对不住。若君瑶九泉下有知,还请保佑他这个败家子儿能将这案子顺当了了才好。

“本王便不与杞大人客气了,今日前来的目的,不过是想听您说一说当年的事。”

“往事漫漫,不知该从何说起啊。”杞梁不动声色,四两拨千斤把话又抛了回去。

谢渠只道:“那便从灵妃之死开始说起吧。”

微带浑浊的眼珠在苍老的眼眶里转了转,这一转,仿佛将时间的刻度拉回了曾经,故人与旧事一并被他转入眼里,随瞳孔细微的收缩,跃然眼前。

杞梁缓慢地作出一个手势:“还请殿下进去说话。”

“鬼鬼祟祟做什麽,要听就进来!”杞梁边倒茶边道。

谢渠先入座,杞梁亲手煮了茶,随手将净茶的水泼向窗外花坛。

杞瑶吐了吐舌头,蹭着小步,从墙根下走了进来。

“天玄十七年,杞瑶他娘受太祖之命,前去刺杀灵妃,一击便中。”杞梁看也不看其他两人,便扔下这麽石破天惊的一句,无异于在潭面上扔下一块巨石,砸得人心里头水花四溅。

“爹,你这话当真?”杞瑶干笑了一下,问道。

杞梁瞪了他一眼:“你爹我虽然一把年纪,但还没到连事都记不清的地步。”

他又接着说:“此事因君瑶一时不慎,透露给了公主,而灵妃真是她亲生母亲,于是公主殿下下定决心要去彻查,究竟为何太祖会下这样一条指令。”

“这一查,就是万劫不复啊!”杞梁重重拍了几下桌子,茶水随之在杯中颤抖,涌起层层涟漪。

“此话怎讲?”谢渠似乎并不太在意这些前因,只是追问後续如何,杞梁沉沉换了口气,继续说了下去。

“公主她身上流着一半胡人的血,不仅容貌绝艳,才思亦是过人。”杞梁说,“知晓真相後,她布下一局,她有一身武艺作为优势,便去了军中打拼,直到後来步步高升,不仅是庙堂上站着的那些,连太祖亦对她青睐有加,再不复早前的冷眼。”

“于是公主才得向太祖请命,去了凤阁,”杞梁解释道,“凤阁一地,相当于各部的中枢,自然是人人求之不得的,事後她将白蓬安插进来,换自己得以脱身。”

杞梁问道:“白蓬与公主殿下的关系,殿下与犬子应当已经清楚了吧?”

杞瑶抢先道:“可是我娘与他们……”

“别急,”杞梁截住杞瑶的提问,“公主弄出这样一番动静,你当咱们那位火眼金睛的太祖皇帝会不知道?”

房中忽然陷入了一片寂静,那是一种真相大白,水落石出的可怖,就好像撕去了最後一层用以掩饰的纱帘,事实就这般明晃晃地摊开在他们面前。

沉默充斥着每一片角落,杞瑶看向远方,那里有一棵树,奴儿正趴在枝桠上睡觉,小小一团,树影掉在地上,他原以为这会是一个平凡不过的早晨。

“所以丶所以我娘她,她是被……”一时间,杞瑶无措起来,他甚至无暇再去消化其中的细节,君瑶的死因直指一人,他颤声道,“是被……”

名字就在嘴边,可杞瑶却怎麽都说不出口了,或者说,怯意早已将他打倒,他不敢提及那个名字,那三个字仿佛施了某种禁忌一般。

杞梁极其缓慢丶极其沉重地摇了摇头,他笑了起来,眼角堆叠的皱纹却尽在诉说着酸楚:“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荒唐。”薄唇轻啓,谢渠从齿间挤出这二字,却不大能听得出怒意,他下意识在案上一抓,毫无目的地,似乎只是想握住什麽东西而已,随便什麽都行。

仔细看去,他端着茶杯的那只手竟是在无知觉地抖动着。

“信与不信,全凭殿下的意愿,我已经活得够久了,一个人活在这世间,儿子也大了,早用不上我了,”杞梁边叹边说,苍老的声音历经岁月的打磨,现出一种疲惫的意味,“既然听到这里了,殿下不妨容我将这故事说完。”

“老了,已经很久没有听我说话的人了。”杞梁道。

谢渠恍惚还沉浸在那片无措里,杞梁不等他回答,径自补全了最後的结局。

“君瑶被暗中处死,我自此称病离朝,不理纷杂事,说起来,还得多谢太祖大度,未株连我一家老小的性命。”杞梁道,“本以为能逃过一劫,可如今,我儿子还是卷了进来,造化弄人,天地不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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