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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二十七 公主（第2页）

他不知道当年君瑶是如何与白母说话的，何种语气，何种格调，他能做的不过是捏造出一个虚假的幻象，既是圆了老人一个念想，也是为自己辟一条新道。

“没受排挤吧？”说着，白母竟是自己哭起来，“我儿他……还是卷进来了，逃不掉啊！”

记忆回溯到许久以前的白天，那时杞梁说什麽？

他说的是“瑶儿还是卷进这事里来了”！

顷刻间，无数种猜想自杞瑶眼前浮现，他求助似的看向门口，谢渠做了个不要打断的手势，示意他继续。

杞瑶便就着白母错乱的记忆，又捏起嗓子追问下去：“卷进来了？”

“卷进来的，都会丧命！我当年就同他说过，可是他丶他，他不听……”突然间，白母的身形佝偻起来，仔细看去，却是在一阵阵的发抖！

两条柳叶眉竖起，杞瑶怔愣住，问道：“为何白蓬一定会死？”

他这话问的仓促，白母却不甚在意，只跌坐在椅上，时光的卷轴在四散的浮尘中缓缓铺开，一问一答间，尘封的秘密，埋藏的往事，接踵步入幕前，随之而来的，是不经意卷起的满天狂澜——

十八年前，天玄二十一年。

君瑶近来睡得一直不好。

她揉了揉发胀的眼，压下胃里翻涌的酒气，向後院的方向走去。

今日太子大婚，一早东宫便忙了个热火朝天，这会儿车马浩浩汤汤去了太庙敬祖宗，一时间，东宫难得的空闲下来了。

裁正司原是没有参与储君大婚的道理，但皇帝麽，总归是放心不下这块掌心肉的，更何况谢沧渊是谢家这一代的独苗，自当是要爱护着些。

裁正司向来是皇帝手心里的一把弓，一柄剑，空有实力当然不行，指哪儿打哪儿才最重要。

她很快又想起前些日子里，那个惨死的女人。

持刀的手不自觉开始战栗，君瑶闭了闭眼，努力不再多想那件事，可今晚的红绸越艳，身上的礼服越亮，就愈发让她难以忘记那个女人，那个死在素色里的异域美人。

她在那一瞬间下定了某种决心，从此以後只穿素色的衣服好了，她杀了太多的人，能记得这些冤魂的，大多也一并死在刀下了，如果她再不记得，还有谁会记着呢？

“你！”睁眼间，她被吓了一跳，不由得惊叹出声。

眼前忽然多出一个小孩儿，一个满头碎辫，大眼睛的小孩儿。

这也是一个在皇宫里极为少见的，来自异域的美人。

“恕在下失礼，敢问姑娘是何人？”

女孩以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嗓子，又摇了摇头。

“姑娘是有失语症？”君瑶问道。

女孩瞪大了一双眼望她，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她比君瑶略矮一些，面容还是小孩子的样子，约莫还能再长，君瑶摸不清这小孩什麽来头，看穿着不像是官宦子弟，可这张脸却又实在摄魂，以至于……她感到了一丝动摇。

女孩依旧一语不发，直勾勾盯着君瑶的双眼不放，鬼使神差的，心中某道久筑的防线倏然崩塌，埋藏于心底的心事，也就如决堤的潮水一般，奔涌而下了。

或许是女孩与那惨死的女人太过相像，又或许是这双眼睛太过漂亮，没由来的，君瑶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失言，然而等她意识回笼时，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一柄刀横贯在她的脖子前，刀约有手掌宽，从折射出的光泽来看，刀上或许还镶着宝石。

应该是把塞北刀，她想。

“跟我走。”女孩开口，嗓音凛冽的脆，像冬日里突如其来的第一场暴雪，生生压断了松枝的脆。

及至此刻神魂归位，无需女孩多说，君瑶已然明白了一切，若说後悔必然是有的，然而更多的是释然，命运好像与她说了个玩笑话，直教她想笑出声来。

二人到了东宫後的一处僻静地，君瑶面无惧色，反倒打量起四周布景。

院墙上的瓦歪了一块，痕迹是崭新的，瞧着方向，是不久前有人翻墙进来。

此地杳无人烟，地上除去二人来时踩踏青苔的浅薄痕迹，再找不出足印，要麽翻墙之人心细如发，要麽此人武功高超。

而眼前这位，只可能是第二种了。

女孩的眼神变得锐利，如同夜中飞行的鹰隼，她静默地确认过四周的安全，而後缓缓撤下了架在君瑶身前的刀。

自己怎会粗心大意到相信此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君瑶在心里摇了下头，笑自个儿一身武艺藏的久了，竟是在险要关头失了前蹄，以至于沦落到如此境地。

她掂量过二人的本事，继而得出结论，倘若奋力一战，大约是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算了，她劝自己。

于是她单膝跪下，抱拳行礼，一气呵成：

“臣君瑶，参见公主殿下。”

【作者有话说】

（1）此处“苏小”取苏小妹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