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二十七公主
二人不费吹灰之力将白母带回了客栈,小二也极有眼色地没有多问,只管三人大摇大摆上了楼去。
“瑶瑶,瑶瑶……”
这一路上白母始终亦步亦趋跟在杞瑶身後,而今遇上楼梯,反倒有些犹疑,杞瑶本就一路留心着白母,听见她一喊,当即两步走下来,小心扶着白母上楼。
老人家腿脚终是不太利索,短短几步走出了登天的架势,杞瑶不催,是因为一心秉持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原则,谢渠不催,则是另有一番打算。
方才一路走来,白母未曾分与谢渠半个眼神,反而在谢渠主动靠近时目光闪烁,面露退避之意,谢渠落在最後,也不恼,擡手摸了摸脸,接着想起了好几副与之相似的面庞。
白母精神已不算太好,至于是白蓬的死让她备受打击,还是那桩惨无人道的案子,眼下都不大重要了,杞瑶只拿了块软垫铺在椅子上,让白母坐了,又上前轻声细语安抚着。
“瑶儿。”谢渠轻声喊了一句,杞瑶不着痕迹地一点头,意思是自己知道了。
“夫人,这些年您可是受了什麽委屈?”杞瑶问。
白母猛地向後一缩,颤抖道:“我不知道,不,我什麽都不知道!”
杞瑶想伸手去拍拍老人的臂膀,却换来白母的尖叫:“你不是她!君瑶呢,瑶瑶……”
混乱间,白母两眼恰好朝向谢渠的方向,随後她的喘息急促起来,仿佛发现了什麽了不得的东西。
杞瑶无奈地将手收回,房中陷入两难的境地,白母粗重的呼吸与混乱的呼喊在房中回荡,声音愈来愈大,最终谢渠没法儿,只好并起两指,迅速在白母後背穴位轻轻一点。
白母当即倒在了椅背上。
杞瑶忧心地问:“殿下,她……”
“无事,我不过是让她小憩一会儿,一炷香後自会转醒。”谢渠答道。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杞瑶说,“可否找个郎中来瞧瞧?”
“失魂症,时日已久,”谢渠隔着帕子给白母把了把脉,他既习武,本身也有些医理的底子在身上,“并有旧伤,除非将药王谷的圣手先生请来,否则……”
杞瑶见谢渠收回手来,极慢地摇了摇头。
这位圣手先生是当世名医不错,但他老人家行踪不定,常年云游方外,传闻当年太祖请药王谷圣手出山,光是传信便用了三年,待这一来一回六载过去,等太祖拆了回信,见上头写着“不见”二字时,更是拿这位名医无可奈何。
只此一来,为白母问诊一事便完全没了着落,杞瑶不甘这到手的线索就此断了,只在屏风後来回踱步:“这可如何是好?”
“失魂二字,倒也并非完全无解。”谢渠低头看着白母,忽然说了一句。
“此话何意?”杞瑶问。
谢渠绕得屏风後来,与杞瑶面对着:“既然是失魂,患者两魂六魄游离体外,常神情不宁,多忘事,你我要做的,便是替她将这两魂找回来。”
杞瑶没多言语,只是凝神听着。
“至于魂魄去何处找,白夫人本人早就给了提示,不是麽?”谢渠一挑眼角,又露出他那副满怀把握的表情,脉脉望向杞瑶。
杞瑶忽略了他唇边似是而非的笑意,全心全意盯着谢渠腰间那坠子,眼神忽地有些躲闪起来:“殿下是说……”
“正是。”谢渠自然而然揽过杞瑶的肩膀,不由他反抗,便对门外说:“飞廉,去离此处最近的成衣铺子跑一趟。”
小半个时辰後。
杞瑶从梳妆台前起来,拿着镜子照了又照。
“……若我能有个妹妹,大抵是该长成这样的。”
他头上挽了很简单的一个髻,脸上又化了淡淡一层妆,很素净。
谢渠弱化了他面上原有的男子气,敛眉入鬓,最後拿胭脂在他颊上揉开,加之杞瑶身上还有种介于少年与青年间的柔美,从铜镜中望去,活脱脱一位英姿少女。
“勿动。”
谢渠最後一笔正点在杞瑶眉心,用脂粉替他将红痣遮了,配上杞瑶特意交代的白衣,如此才算是万无一失。
杞瑶反过手,想去够後腰的一处褶,却怎的都抹不平,谢渠上前替他将腰带松开,又里里外外妥帖安置好,这才重新系紧了。
杞瑶不敢看他,很小声地说:“谢殿下。”
谢渠却不应他的,“多年未练过,手还是生了。”
缘是谢渠当年学过几手易容术,今日找不到合适的丫头来上妆,便由谢渠替杞瑶易容了,循着杞瑶的描述,那位活在史书里的君大人丶白母口中的女儿丶杞瑶记忆里的母亲,终于以这样一种形式,再一次来到了人前。
“才逾苏小,貌并王嫱。”(1)谢渠略一点头,点到即止,杞瑶清楚他这一句话不是在说自己,而是透过了这张与君瑶有五分像的面容,以後辈的身份,向君瑶表达他一直以来的景仰。
杞瑶没再言语,一手提了裙角,回了原先白母在的屋子里去。
白母早就醒了,痴痴坐在窗边,嘴里念念有词,不用靠近也知道是在喊君瑶。
杞瑶深吸一口气,换了副爱笑的面孔,踮着脚,轻盈地近了白母身边,而後他故意弄出些动静,直到白母回过头来。
“你丶你……瑶瑶,你回来了!”白母几乎是一瞬间站了起来,蹒跚着往杞瑶身前走,“上哪里去了,怎走了这麽久?”
杞瑶不忍心去看她眼里的泪光,更不忍直接将话题往案子上引,只得接道:“宫里事多,耽搁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