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十九指点
杞瑶点头应下,谢渠也跟着起身,两人一前一後向着屋外去,推开门,光亮俄顷便将人扑了满怀,廊下鸟雀呼晴,三两只白腹的鸟儿停在木桩上,缠线用的麻绳日久泛旧,起了毛边,瞧着刺手。
他想起自己还没问过谢渠,白蓬与谢灵泽交好究竟是指何事,不过人已离座,再折回去说些劳什子的旧事,总觉得对不起这春光。
“瑶儿对这些也有兴趣?”谢渠顺着杞瑶的视线望去,目光停留在院里那几处物件上。
“是,”杞瑶略带遗憾地补了句,“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他心说,不仅对习武感兴趣,更对习武的人感兴趣。
因为那一人而对武学心生憧憬,因为那一人想要入朝为官,入仕为臣,因为那一人他今日才会站在这里。
这便够了,杞瑶宽慰自己,知足常乐,除此以外,任何多的收获都算意外之喜,不是很好吗?
“既如此,为何当初不学身功夫参加武举?”谢渠问。
杞瑶笑了笑,“殿下有所不知,虽说大虞以武起家,可世家门阀还是推崇那套惟有读书高的规矩,否则……”
他急忙刹住脚,一个不留神,他险些在谢渠面前重提当年陇西一事。
其实这话本身没错,比起文臣翻云覆雨摆弄权势,皇帝更怕的反倒是武将功高震主,毕竟笔杆子再厉害,一时三刻也舞不到太极殿上去,但若拳脚功夫了得,可是顷刻间便能教人人头落地的。
“况且我爹娘都是读书人,哪能生得出善武的儿子。”
杞瑶打了个哈哈准备糊弄过去,却不料谢渠猛地出手,自他脖颈处一路摸到腰腹,连按带捏,一股暖流自丹田注入,在他周身极快地游走过一遭,等回过神来时却已不见了。
杞瑶浑身一激灵,反手要去制,谢渠却一脸坦然,悠悠松开了手。
“你根骨上佳,筋脉却是平平,欲达武学至巅峰固然困难,但习两招防身之术,权当修身养性调理内息,也无不可。”
谢渠难得的理了理袖子,别开眼,负过手去,“择日不如撞日,依我看今日便很不错,瑶儿觉得如何?”
杞瑶不懂为何前一刻还在说武举的事,後一秒话题竟绕回到了自己身上,然而他心情正激荡着,对于谢渠的问题,自然是“逆来顺受”,一个好字几乎是脱口而出。
“那便随我来。”
绕过了两处亭台,又穿过两条回廊,避过绿树葱茏,草木掩映,这时杞瑶才看清他们到了何处。
十来步宽的方形高台巍然出现,气派非凡,下头用青砖垒了,足足垫高了数尺,四方配有垂带踏跺,专供洒扫之人上去,杞瑶粗略估摸了下高度,若不经踏跺,一步必然跨不上去,摔下来怕是也要有个好歹。
未待他出言询问,谢渠便主动介绍道:
“我幼时便在此练武,後命人专将此处空着,方便闲暇时活动筋骨。”
谢渠没再像先前那样身不染尘地飞身上去,而是领着杞瑶一道,自一旁的石阶一步一步迈了上去。
他又道:“趁今日天气大好,便教你几招。”
“殿下,”杞瑶疑惑道,“这辈子我可是永远也学不了轻功了?”
“不,”谢渠笑了,“学轻功做甚,你若想去何处,我……”
他本想说你想去何处,我带你去便是,可话到嘴边,谢渠又琢磨出些许不对,为何自己会有如此想法?
于是他改口,“我命人领你去便是了。”
杞瑶点点头,他自己没觉得有什麽,只因从前他在府里听杞梁念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大概也知道,轻功依赖于气,而人若要运气,须得依靠自身的筋脉底子,将命轮脉络与天地相联系,如此方才能将虚无缥缈的“炁”运用自如,从而达到冯虚御风的境地。
既然谢渠说他筋脉平平,想来自己学不会才是应该的,倒也没必要为此伤神。
杞瑶见谢渠脸色微变,还当是他问得太多,连忙解释道:
“臣不过是素来羡慕话本子里能上天入地的江湖游侠,故而对轻功一事心有执着,殿下不必牵挂,且说回正题便是。”
不知是否是他看错了,杞瑶总觉得此话说完,谢渠的脸似乎更黑了。
他只得抄起两手乖乖站在一旁,等待谢渠发落。
谢渠意味复杂地向杞瑶投去一瞥,神情里却找不出丝毫责备之意。
宽阔的胸膛微不可查地起伏了几下,他这才沉声道:
“那便开始罢。”
半套功夫打完,杞瑶累得满头是汗,反观谢渠,不仅要一板一眼地向他演示,还要不厌其烦地摆正杞瑶的软脚猫动作,却仍旧是一副从容英姿,与平日里阅完折子起身出门的样貌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