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风遥无奈,隐忍道:“你眼下是势大,连京中都得给你三分面子,但你也别把人逼得太急了,陆昭歌不怕你,凌虚亦然,我一条贱命死了无所谓,你的命可金贵着呢,你就不怕他们与你鱼死网破吗。”
樊渊讥讽道:“我当然不怕,可你会怕,邵虹会怕。”
尹风遥神色骤变。
樊渊笑道:“陆昭歌马上会知晓,当初陆林枫与你称兄道弟,待你极好,你却因为嫉妒他,背叛了陆家,若没你,我如何能在那麽好的时机灭了她家满门?”
“尹风遥,回去等死吧!即便陆昭歌大发慈悲不杀你,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希望破灭,尹风遥恨樊渊,也恨自己,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樊掌门,你也当心些。”
道完,他悲戚痛哭,一会儿又仰天大笑,疯疯癫癫,樊渊怒不可遏,但要灭尹家,先得杀邵虹,动这个无人在意的病秧子废物,只会惹人笑话,他命手下将他扔了出去。
从樊家出来後,尹风遥自知自己死期将至。
他错了,大错特错。
昔年在尹家,他过得异常孤寂,生母早亡,尹长峰痴迷医道百事不问,邵虹这个嫡母从来视他为无物,长辈不喜,而同辈中,大哥尹子珏待他很好,可惜忙忙碌碌难得空闲,尹世霖常来看他,然他活泼好动,与他这个废人玩不到一块。
後来,尹家开办学堂,请了远近闻名的夫子授课,陆林枫过来听学,他们年纪相仿,同样醉心诗书,因此相熟。
陆林枫知他心思敏感,处处谨慎,时常施以关怀,可他依然,对他生出了嫉妒。
他自幼身患顽疾,习武无望,陆林枫却得了陆靖原的真传,武艺高超,年少成名,初次参与盛会便拔得头筹,引发捉妖界震荡。
他无父无母,孤单凄凉,陆林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前有陆靖原为他引路保驾,後有那样耀眼能干的母亲呵护关心,一家人和睦恩爱,让他艳羡得流泪。
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哪怕天子骄子,占尽先机,陆林枫也从不骄横,他待谁都平易亲切,明明最有机会沉迷酒色不思进取,他却勤奋刻苦,从不懈怠。
他是那样的光风霁月,半生万衆瞩目,衬得他卑微扭曲如地上的霉尘爬虫。
有一日,当陆林枫照常与他谈天说地,说自己忧患捉妖界盛极而衰,来日青黄不接,无人可勘大任,要提早绸缪时,他忽然心生厌恶。
嫉妒如烈火迎风,恣意燃烧,轻易吞噬了他的理智,他想毁了陆林枫,毁掉他拥有的一切。
上天似是听到了他的心声,此後不久,他偶然从自己书房里翻出本古书,上面载有檀木如意的传说。
他豁然开朗,于是几经周折,找到对陆家虎视眈眈的樊渊,与其联了手。
八年前,陆家满门在北地被妖邪所杀,只回来了一个幼弱的陆昭歌,闻听他们死讯时,他感到一阵夹杂着痛楚的快意。
此事,邵虹从始至终不知情,唯有尹子珏察觉到他的异样,逼问过几次。
最终,他恼羞成怒,一气之下承认了,向来温和的尹子珏,连扇了他四五个耳光。
“你害的不止是陆家,你还害了整个捉妖界!”
那时,他自暴自弃,倔强反驳:“我就是这样的人!哥,我站不起来,我生来就是个废物!你明白吗?”
尹子珏痛惜地看着他:“你人废了,心也废了。”
他又觉害怕,害怕这样污秽不堪的自己,哭求尹子珏为他保密。
在他以死相逼下,尹子珏还是瞒了这件事,後来,陆昭歌每每来家里玩时,尹子珏都会望着她呆看许久。
三年前弥留之际,尹子珏叫了他过去,对他说:“害人终害己,尹家有今日,全是报应。”
现在,这报应到他眼前了。
一路浑浑噩噩回到家里,尹世霖在房中等他,看他这样,惊吓道:“哥,你去哪了?”
满腔恨意流变全身,尹风遥抓过他道:“我去找了樊渊。”
“你……”尹世霖惶然道,“是为了那些流言吗?”
“那些流言是真的,当初陆家人为妖邪所害,我才是幕後真凶!没有我,他们不会那麽容易死。”
尹风遥坐在那,原地未动,却吓得尹世霖连连退避:“你瞎说什麽呢?”
尹风遥笑道:“事实就是如此,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听懂了吗!”
尹世霖摔倒在地,恐慌而无助地颤抖:“你疯了吗。”
“是啊,我早就疯了。”尹风遥悠然一笑,看着尹世霖的眼泪成片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