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长安
鹿绾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系统的声音仍不绝于耳,【小神女,这是最後的机会,你杀……还是不杀?】
“灭世?”她的声音平静得毫无波澜,“若受到那些无知之人的背叛,就要灭世,即便成神,与顾衍之又有何异?”
“衆生因无知生罪,因畏惧生罪,因欲望生罪。”鹿绾透过虚空看到那些挣扎的修士,有的人并未逃跑,而是保护自己的亲人,或是保护弱小,“但世间仍有善念长存,师尊的疼爱,掌门的守护,朋友的陪伴,阿厌的不离不弃……这些,都不是虚假的。”
【只要你颠覆这尘世,逆命之力可以彻底更改一切,不要再冥顽不灵。】
“我不会选择灭世。”鹿绾的声音里带着悲悯,“罪有应得者,自会受天痕吞噬;诚心悔过心存善念者,当给他们一线生机。”
“孩子,你做的很好,过来我这里吧。”
系统的声音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潺潺的流水声,格外地清灵悦耳。再次睁眼时,她已立于一片茫茫虚空,脚下流淌着星辉的云海,身前的神树像极了星辰峰的扶桑树,却比它还要高耸恢弘,树干似五色玉髓雕琢而成,枝桠间悬着流转的星河,两只金乌在树冠间翩跹,鸣声清越。
“孩子,你受苦了。”
主神的声音自神树顶处传来,似和善□□的老者,“千年前你为护凡人自封神性,甘愿做个会痛会哭的凡人,可凡人心性如流沙,握不住的,如今你可明白了?”
鹿绾望着云海边那汪澄澈如镜的天池,池水泛着浅色的金华,倒映出她半透明的魂体,而池水之下,是一枚由冰核封存的的神格碎片。
“可有些情意,一旦生出便是永恒,有些人,即便牺牲自己也要守护心中之人,这些,都是我坚守善念的力量。”
“他们困不住你,能困住你的,从来只有你自己不肯放下的尘念。”主神继续道,“入天池洗去尘垢取回神格吧,神性觉醒并非是要你舍弃情念,而是要你明白,真正的守护,需要永恒永生的力量。”
“你是主神的孩子,你……只需要做自己就好。”
池水漫过脚踝时,鹿绾缓缓向池水中的冰核走去。的确,她现在需要的是力量,足以扭转局势的神力,若连那些为守护她而战的人都护不住,她又当什麽神女?
她闭上眼,任由天池水包裹全身,冰核随着流水融化,神格从冰核中浮现化作缕缕流光重聚起她的神躯。
与此同时,星辰峰上。碎石裹着残屑翻飞,天光渡上一层血色,哀鸿遍野。
顾衍之对那些脚下之臣视若无睹,只待神域之门大开,他将享有永生。他甚至忘了,那枚困住临月的月隐花玉佩。
或许……他的登仙之路,本来就只考虑自己一个人。
临月凝聚魂息叫醒黎厌:“快啊!这是最後的机会了!就由我来……结束这一切!”
“他已经到了天梯之上,旁人难以近身,只有上天梯才行。”黎厌攥紧玉佩起身,双瞳骤然凝成竖线,他厌恶这条由姐姐的血肉铺就而成的天梯,但更想将天梯之上的人碎尸万段。
“顾衍之,你成不了神,我会杀了你。”他足尖一点,飞身踏上天梯,玄衣猎猎作响。
顾衍之正吸收着神树本源,见状冷笑:“自不量力。”
他挥手便要祭出金阵,却一枚玉佩掷来,青影在半空舒展,在异色光华化出临月尊者的实体,直直撞向顾衍之。
顾衍之微愣,随即将临月抱紧,声音发颤,“阿月,你真的回来了?我就知道……我可以复活你的。”
“复活个锤子!老娘根本没死!”临月低骂着,顺势抢去那枚黑色玉筒。
“顾衍之,我能救你,亦能毁了你。”
“阿月,你在说什麽?”顾衍之紧紧抓住她的双臂,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我们就要飞升了啊,别再置气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赎罪去吧!”
玉简炸裂的同时,一柄青色的短剑贯穿顾衍之的胸口,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口蔓延开的青色裂痕,系统扭曲的灵力也开始反噬自身,身子摇摇欲坠,“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阿月怎麽可能忍心杀我?”
临月的眼中再没有怜悯,背身而去,“我用全部的积分向神女换了这把灭魂剑,你该死了。”
“阿月。”顾衍之忽然叫住她,声音带着祈求,“让我再看看你,好不好?”
“你……罢了。”临月转过身,往回走半步。
他跌跌撞撞地走过来,将临月拥进怀里,却凝聚起从神树上夺来的灵力一掌贯穿临月的腹部,血水浸透青衣。
“顾……顾衍之!”临月彻底失力倒在他怀里,他看着满手滚烫的血,忽然低笑起来,“阿月,这是你选的。我们一起死,一起下地狱!”
“呵,我该说……不愧是你顾衍之吗?”黎厌走上前来,视线沉沉落在顾衍之的胸口,“这样死太便宜你了。”
黎厌握住那柄青色短剑旋转一圈猛地拔出,血珠溅到他的脸上,擡袖缓缓擦去,随即掌心聚起魔焰涌向他。
焰火并不算灼热,火势也不算大,他要一点一点将他烧成灰烬,从他的皮肉开始,再到那身肮脏的仙骨。
天梯从临近神域的地方开始碎裂丶坍塌丶坠落,没有人看到神域大门开啓的样子。
可又有什麽用呢?他已经感受不到姐姐的半分魂息了,她的姐姐……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