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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长安（第2页）

“姐姐……”黎厌喉间涌上腥甜，随着坍塌的石阶一起下坠，他想着就这样随姐姐一起去了吧，可惜，魔骨之躯，永世不灭。

他连与姐姐共赴死域都做不到，都是因为那些人……那些想踏着姐姐的尸骨登上神域之人。

“杀了他们……为姐姐报仇，让他们为姐姐陪葬！”魔骨的声音叫嚣着，他提剑向人群走去。

黎厌眼前被一层血色笼罩，此刻他能极其敏锐地感觉得到那些修仙者的气息，杀了他们……杀了所有人。

视线里突然出现一个白胡子修士，他一把掐住那人的脖子，四指慢慢收紧，感受生命在手上流逝的感觉，虐杀生灵的感觉。

是啊，这才是他作为妖魔应该做的，魔骨因杀戮而强大。若他早日融合魔骨，早日杀了这些不知死活之人，就不会护不住姐姐。

“黎厌！你给老娘醒过来！”

青芜凝出灵鞭扯开他掐住别人脖子的手，飞身挡在他身前，“若是她回来看到你这幅样子，她会高兴吗！”

于掌门抛出缚妖网将他暂时困住，叹了口气道：“不要再造杀孽了。”

“悠悠啊，她或许还会回来吧？”于掌门怅然笑了笑，似乎他自己也不相信，生祭之人，甚至走不上往生之路。

人们呆呆地望着那棵重获新生的扶桑神树，最初在祭台上的白衣少女连一丝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

“鹿绾神女……真的，死了？”一个曾经受过鹿绾恩惠的小修士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中的剑哐当落地，“我们，都做了什麽？”

“我都做了什麽……做了什麽啊！”

“为了虚无缥缈的登仙路，亲手将守在我们身边的神女送上死路……”天音阁的女修闭了闭眼，“顾衍之骗了我们所有人。”

轰隆——几声闷雷震响，天痕被撕裂开一个更大的口子。

刮起飓风飞沙走石，形成深不见底的汹涌漩涡，将地上之人吸至半空。

“报应啊！这是我们屠神的报应啊！”白胡子老道的拂尘折断，生生吸入天痕中。

世界崩塌，万物失色。黎厌一头青丝变作白发，似行尸走肉般走向那棵因她而生的扶桑树。生灵涂炭丶万物湮灭，又与他何干？

忽然，扶桑神树自根系崩发出碧色的光辉，涌入天穹的裂痕之中，修复着那道因贪婪而生的天痕。

一滴冰凉的雨点，恍然从云端坠落，落在了黎厌的手背上。

紧接着，一滴两滴……淅淅沥沥的雨水落下，修复着这个满目疮痍的大地。

雨水落在枯萎的草木上，便生出嫩绿的新芽，焦黑的痕迹皆被洗涤干净，传出阵阵新泥的清香。

“是神女降下的恩赐吗？”有人迎着雨水，满脸羞愧。

“是神女的灵雨……我们哪还有脸接受她的恩惠？”

“是我们害了她啊。”

人们下意识地望向那棵扶桑神树，翠绿的穹顶之间，流萤轻旋，树身萦绕着淡淡的金光。

而那条向外伸展的粗枝上，泛起更亮的金光，光华散去，一道白色的身影缓缓浮现，似鹿绾。

她坐在树枝上，发丝由浅金色的云纹发带绾成垂髻，馀下的墨色长发如瀑垂落，眉心印着雪色莲纹，泛着淡淡金辉，双眸纯粹得如同瑶池之水，却平静无波没有半分情绪。

一袭白衣不染纤尘，她足尖轻点着翠绿的新叶，慵懒又圣洁。

“姐姐……”黎厌擡眼仰视着树上的少女，鹿绾回来了，可她的眼神是空泛的，他心疼得踉跄了一下。

鹿绾的视线移开青绿的流萤，落至黎厌身上，不带任何情绪的注视，就好像陌生人一样，黎厌的身子都僵硬起来。

而她的唇角却极其明显地向上弯了弯，她在……对他笑，她那双沉寂的眼中也泛起了涟漪。

“好漂亮的小白蛇。”少女轻灵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下一秒，她从树枝一跃而下。

黎厌本能地展臂接她，少女落入怀中的刹那，他的呼吸都快停滞了，怀中多了一片温热。

他抱得很紧很紧，他害怕这只是一场幻梦，稍稍一松手，她机会消失。

鹿绾的睫毛极轻地颤了颤，顺势搂住他的脖子，少女的手指无意识地触及他脖间的伤口处，青绿的流光拂过，恢复如初。

“姐姐……你回来了……”黎厌的声音里浸着哑意，“真的是你。”

鹿绾看着他的脸，没有回答，但黎厌感觉到，她的双臂环紧了些。

黎厌知道，恢复神格可能会剥离情念，可是，只要能在她身边，或者像这样抱着她，就够了。

时间还长，他们还有很长的日子，春春秋秋，星移斗转，他可以等。

姐姐总有一天会记起他，从此，他会陪着她看遍九州风雪，日月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