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良冷笑:“我敬太太是当家的太太,太太可曾敬我是当家的老爷!”
说完这句,薛良硬是不用人扶,自己拖着脚步回了屋内,把拐杖一甩丢在地上,命:“请太太回后头去!我不敢再见太太!”
屋里服侍的人有去劝薛良的,有去劝王宜静的,王宜静哭得气噎喉堵,捂着胸口跪在薛良面前,哭道:“老爷好狠的心!”
薛良偏头不看王宜静,只命人把王宜静请走,道:“我不敢让太太这样。”
王宜静越发要抱住薛良的腿哭:“我不去,十来年的夫妻,老爷怎么能狠下心不见我!”
薛良怒道:“我看太太还是不明白!不是我狠心要舍了太太,是太太先舍了我!嘱咐多少次,太太就是不把我的话放在心里。太太既不把我当一回事儿,这时候做出这等不舍之态又是何必!”
王宜静哀哀求道:“老爷,是我糊涂,我一向糊涂老爷是知道的,并非认真不听老爷的话,也不是要舍了老爷。我再不敢这样了……”
薛良仍不肯松口:“太太糊涂?太太才最不糊涂!太太分明是认定了我不能拿太太如何!太太出身高贵,在薛家十几年,给薛家养下一儿一女,十来年在内宅操劳,劳苦功高,我确实不敢拿太太怎么样。既然如此,我不见太太,太太也别见我,都自己做主罢!”
王宜静哭道:“老爷若怪我自作主张糊涂,我认,但我从没觉得自己有多功高,也从没仗着老爷说的这些怎么样。薛家有今日全是因老爷撑着。老爷怎么今日这样狠心,真要抛下我不管?”
她哭得哀切,旁边服侍的人看薛良面露不忍之色,跟着围在旁边劝,还有人忙着往后头去抱薛宝钗的。
薛良看火候差不多,只待王宜静再诚心认个错儿,他就有台阶含糊几句,再看王宜静表现。
但王宜静已哭得几欲昏厥,话都说不清楚了。
薛良见王宜静这样,心道太太已经如此,他再不松口,真叫太太伤心至极做出糊涂事,别说叫王家知道怎么,他也终究不忍……
旁边人劝解一句接一句:“老爷,太太在家里这些年,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爷不看在太太面上,好歹看在姑娘面上罢。”
恰这句话音落下,去抱薛宝钗的人回来了。
薛宝钗在堂屋门口就喊:“爹——娘——”
薛良长叹一声,弯腰把王宜静扶起来。
“娘!”看王宜静身子软软被人扶着,薛宝钗立刻从丫头怀里扭下来,跑到王宜静身边,哭着摇晃她,“娘怎么了?”
听见薛宝钗的声音,王宜静略清醒了些,努力撑住身子把薛宝钗搂在怀里,道:“娘没事,宝钗别怕……”
薛良也不禁落泪,看着她们母女不言语。
薛宝钗哭道:“爹爹,你为什么欺负娘?”
“不是你爹欺负我…
…”王宜静声音沙哑,“是娘做错了事儿……”
薛良摇头叹息,道:“把太太和姑娘扶到后头,好生照顾。今日的事都把嘴闭紧了,别传出去!”
*
长松院在定安伯府东北角,离南面王佑杜云华的院子和西面后罩房花木等都有段距离,加之薛家这一场闹都是在屋子里,声音没传到外头,定安伯府的人都并不知晓。
贾瑚倒猜到几分薛良会如何反应,但他的目的是让薛家再不插手他管教薛蟠,只要目的达成,薛家怎么闹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他正在一处隔间里和王熙鸾说话。
上回满面满眼小女儿娇羞之态的鸾鸾今日是端庄严肃的鸾姑娘。
贾瑚收起调笑之意,等王熙鸾开口。
“今年都到腊月了,竟只下了两场小雪,积在地上连一寸都没有。”王熙鸾表情凝重,“今年夏日的雨水也不多。”
“今年确实有些干旱。”贾瑚道。
他问:“你想到什么了?”
王熙鸾问:“今年你可曾听朝中传出哪处有大旱?”
贾瑚道:“近京只有保定安平一带报了小旱,远的开封信阳襄阳也有,没听得有严重旱情报上来。”
“今年还不算太过干旱,往前数六年前、十一年前、十八年前都比今年降雨还少。其实旱情年年都有,只分大小。”贾瑚问,“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了?”
王熙鸾想了半日,从袖中拿出一个玉瓶放到贾瑚手里。
“你上回给的还有……
”贾瑚话没说完,看王熙鸾一个接一个从两只袖子里和怀里拿出玉瓶塞给他,一种名叫呆傻的表情罕见出现在他脸上。
“愣着做什么?收起来呀!”王熙鸾急道。
贾瑚手忙脚乱的往袖子里塞这些玉瓶,问:“这突然是……”
“这些全都是解毒的保命的。有十来日了,我心里着实不安,总觉得要有什么大事发生。”王熙鸾低声道,“所以这些你都拿着,万一真的有事,我知道你有这些,也能安心。”
把十来个小玉瓶都收好,贾瑚问:“你的不安具体是什么,能详细说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