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瑛无奈笑道:“快去罢!”
贾瑚脚程快,没用人先报信,不一时
就到了长松院。
把给王家贾家的分红都给了,赶在腊月前在户部销了帐,将养了这些日子,薛良养回来几分,每日能下床走动了。
生意上的事儿渐完,薛蟠被送到荣国府,家里就剩他和王宜静两个并宝钗这女儿。白日无事,薛良便命把薛宝钗抱来他屋里,亲自教导女儿读书认字。
薛宝钗虽是女孩儿,一概天赋却比其兄薛蟠高了十倍,她现在不比三四岁时淘气,坐得住了,薛良教她什么她都学得极快,不过二三十日,已把千字文一本读顺记诵,字也全部识得。
薛良见女儿这等聪慧灵秀,心下安慰之余,只恨宝钗不是儿子。若能得个宝钗这样的儿子,他还愁这些做什么?
但遗憾归遗憾,薛良并不因薛宝钗是女儿就懈怠教她。(注1)
男子读书明理能科举做官光宗耀祖,女子虽不能入仕做官,但来日嫁到别家,若不明道理,不能得夫家喜欢丈夫疼爱还是小事,行差踏错心里糊涂连累家族才是大事。
岳家王家虽势高,太太也是端庄闺秀,但太太从小不读书识字,终究眼界有些浅了,人也有时候会糊涂,宝钗既有如此天赋,他可不能让宝钗长成太太的性子。
薛良成日有空就教导宝钗,王宜静自然要和丈夫女儿呆在一处。薛良身上并未好全,每日能教宝钗半日就算多的,剩下的半日,王宜静便带着宝钗学些针线女红。
此时已是下午
,薛良精神不济,午饭后就在内间床上歇息。王宜静和薛宝钗母女在东里间榻上坐着,薛宝钗拿笔描花样子。
听人报“瑚大爷来了”,王宜静慌忙起身,问人:“他到哪儿了?怎么突然过来?知不知道因为什么来的?”
婆子回道:“瑚大爷就在院门儿等着,不知道因为什么。”
王宜静没奈何,看宝钗放下笔看她,命:“先把姑娘抱到后头去。”
上回经了一回,把宝钗吓得成这样儿,万一今日再有什么,把宝钗吓坏了,她找谁哭去?
乳母去抱薛宝钗,薛宝钗却不肯让抱:“娘,我不回去!”
王宜静哄她:“宝钗,乖,你先自己回屋子玩一会儿,等人走了娘再陪你,好不好?”
薛宝钗本还在摇头,但看王宜静满面焦急,嘟了嘴说:“那娘可别和人吵架呀。”
王宜静苦笑,怎么叫她和人吵架?瑚儿不来吵她就不错了。
薛宝钗被乳母抱走,王宜静命赶紧把瑚大爷请进来,又往薛良卧房去唤他。
薛良身子弱,睡眠一向不好,只是在床上闭眼养身,并未睡着,东边屋里的动静他隐约听着,已经撑着坐起来,看王宜静进来问她:“怎么了?”
王宜静叹道:“瑚儿突然来了。”
薛良扶着王宜静的手下床穿鞋穿衣,问:“太太没有事瞒着我?”
王宜静有一瞬间的心虚,被薛良看在眼里。
薛良叹了一声,拄着拐杖来至堂屋,贾瑚正好进来,
他看贾瑚身后跟着的人捧着一个箱子,心下暗自猜测是什么,面上堆笑:“瑚儿快坐。”
和薛良分主宾坐下,贾瑚道:“姑父不用上茶了,我来得匆忙,没先告知,已是失礼。姑父身上不好,我说完了就走。”
薛良笑问:“是什么事儿值当你突然过来?”
贾瑚抬手,命人把那箱子放在几上,打开对薛良平铺直叙说:“昨晚服侍蟠兄弟的人对我说,蟠兄弟从行李里翻找出金银藏在被褥里,我想看蟠兄弟要做什么,命他们先别管。今日上午,家中太爷给蟠兄弟上课,蟠兄弟拿了两块总重十两的碎金子给太爷,太爷生气,命蟠兄弟在外头廊下站了一个多时辰,打了蟠兄弟几十下戒尺。汤嬷嬷把蟠兄弟行李收拾一遍,共找出来这么多散碎金银。我今日来是想问姑父姑母,当日不是说好不许给蟠兄弟带银子?”
王宜静听贾瑚说第一句时已经变了面色,薛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越听贾瑚说面上越黑沉。
“是……我们一时糊涂,让蟠儿做了错事。这小子不尊师重道,挨打罚站都是活该!就是瑚儿要再打他一顿板子,也是他该得的!”薛良瞪了王宜静好几眼,方暂按下怒意和贾瑚赔罪表明态度。
贾瑚道:“家中太爷读书几十载,行事清正磊落,看蟠兄弟欲拿金银贿赂,深觉被疑人品。我拿蟠兄弟年纪小不懂事劝住了,请太爷接着教导蟠
兄弟,现在蟠兄弟应正在读书。他身上伤才算好,再打恐留下症候,他认错也算诚心,这顿板子我就先寄下。除了送回这些金银,我还有一句话想问,姑父姑母是否把当日的事都瞒着蟠兄弟?”
薛良叹道:“我本想告诉,又怕吓着他,便没说……”
贾瑚道:“正是因不懂他做出的事儿叫薛家付出了什么代价,蟠兄弟才不知改。我会看机会合适告诉他。”
薛良忙道:“蟠儿我已全权托付给你,你该怎么样便怎么样。”
贾瑚这便站起来,道:“事已说完,我就不多留了,请姑父好生养着。等腊月二十三那日,我会把蟠兄弟送回来和姑父姑母过个团圆年。”
薛良也忙拄杖起来,和王宜静送贾瑚出去,路上还小心问了些薛蟠学些什么,有无进益的话,贾瑚都照实说了。
看贾瑚身影渐远,薛良长出一口气,回身盯着王宜静。
王宜静低了头不言语。
“好,好,真是我的好太太!”薛良气得直发抖,“我那么叮嘱太太不许给蟠儿带银子,怎么太太就是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薛良弓腰扶杖一步步往屋内行去,王宜静看他走都走不稳了,顾不得自己丢了面子要去扶,被薛良拿手肘顶开。
“可当不起太太扶我!”薛良喘着粗气,“我的话太太全不放在心上,我也不敢再和太太做夫妻了,不如到衙门里去和离,我放太太自己做主!”
王宜静
眼泪霎时滴落在地上,不敢置信的看着薛良:“老爷,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