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问雁眼中并无半分高
兴神色,全是空洞茫然。
怎么瑚儿成了一等将军,大嫂子反而不高兴?王宜和心中纳闷。
大老爷混账了这些年,纵容丫头姬妾害得大嫂子没了两胎病了好几年,难道大嫂子竟还对大老爷有情分?
说句不中听的,若她是大嫂子,只怕早都恨毒了大老爷,巴不得他早日去死。
瑚儿中了解元,现是一等将军,琏儿看着也是出息的,苦熬了二十年,大嫂子的福气不是来了?
等三年后出了孝,瑚儿娶了鸾丫头,鸾丫头那么能干,大嫂子不就和老太太一样是老封君,每日高乐享福,含饴弄孙就行?琏儿本就是瑚儿一手带大,又有了鸾丫头,说不定大嫂子连琏儿婚事都不用操心,交给瑚儿鸾丫头就办得四角齐全。
反倒是她的珠儿病得那样,还不知怎么样……
看张问雁呆呆立在廊下,既不说话也不动,王宜和试探唤道:“大嫂子?你怎么样?若你身上觉得不好快回屋歇着,我替你去传老太太的话?”
张问雁一惊,回神慌乱看了王宜和一眼,勉强笑道:“多谢二弟妹,我还能撑得住。”
王宜和待要不管,但看张问雁面色实在难看,她轻咳一声,走近一步,犹豫道:“大嫂子,毕竟大老爷已经去了,你……别太过伤心,好生歇着养身子罢。瑚儿现袭了一等将军,你的福气且在后头呢。”
张问雁险些冷笑出声!
福气在后头!什么福气!
瑚儿不
过十二岁,还是个禀生的时候就敢拿自己威胁她,现在瑚儿又是解元,又是一等将军,还是这荣国府里当家人了,这荣国府里哪里还有她落脚的地方!
面前是王宜和,张问雁不欲让王宜和看出她的想法,要随便说两句把这一茬应付过去,忽然后头传来声音:“张夫人!”
这是鸾丫头的人。
张问雁只得转身,问:“什么事儿?”
白鹭见了张问雁表情,不由心下微沉。但她面色不变,仍是带着微微的喜意道:“张夫人,卫姨娘生了!姨娘生了个哥儿,母子均安,哥儿重三斤八两,听产婆说虽然小些,但生得齐全,只要好好养着不怕养不大!”
她连口气都来不及喘,只想把姑娘嘱咐的话都说完:“幸好夫人虑得周全,早早收拾好产房又备下奶娘,现下哥儿已经吃上奶了!”
张问雁身形略有些摇晃,她身边丫头立时伸手去扶。
搭着丫头的手站稳,张问雁努力笑道:“真是喜事!我知道了。还有一宗喜事,你快回去告诉鸾儿,才刚宫中曹太监来传旨,圣上命瑚儿平袭一等神威将军。今日辛苦鸾儿凤儿了,现在这里还暂时走不开,卫姨娘那里还劳鸾儿凤儿多看一会儿。等这边腾出手来,我亲自去谢鸾儿凤儿!”
白鹭喜笑颜开,行礼笑道:“是,我这就回去告诉姑娘!”
见张问雁似真是无事,王宜和道:“大嫂子,那我先去把这话告
诉老太太?”
张问雁心内一团乱麻,回应慢了半拍:“多谢二弟妹……还有……”
“还有什么?”王宜和忙问。
张问雁道:“烦二弟妹替我和老太太告罪,卫氏那边生了,总不能让凤丫头鸾丫头两个小孩子一直守着,我吩咐完人,先把卫氏那边的事儿理清再回来。”
妯娌两个互行了礼自去忙碌。
敲打完下人,往卫姨娘院子过去的路上,张问雁身边丫头见张问雁面色着实不大好,劝道:“太太若是身子不舒服,不如和老太太告个罪先歇着,卫姨娘那里左右有鸾姑娘,又不是外人。老爷丧礼事儿还多着,还请太太保重身子。”
张问雁心内刺痛,只道:“那是老爷最后留下的血脉,我得亲自看了平安才放心。”
到卫姨娘院中时,王熙凤王熙鸾已经命人把大夫产婆都送走,院中各处也收拾好,她两个也已用过晚饭。
正是摆饭的时候,白鹭回来喜气洋洋的说了贾瑚袭爵消息。王熙鸾凝神一想,便知是宫内疑心也过去了,加之翡翠母子平安,今日也累得够呛,她胃口大开,比平日多吃了一碗饭。
饱足一顿,王熙鸾觉得浑身舒泰,看天色已晚,正和王熙凤道:“今儿折腾到这会子,怕是明日才能回去了。”
王熙凤叹道:“又是死,又是生,这人间生生死死真是难料。”
王熙鸾听她竟有几分禅悟的意思,忙岔开话题,提议一同去看才出
生的孩子。
两人才行到廊下,便见张问雁进了院子。张问雁脚步虚浮,看得王熙鸾直想皱眉。
她和王熙凤一人一边扶着张问雁看过卫姨娘和孩子。张问雁自知手上没力气,便没抱那孩子,只细细看过孩子手脚,见果然齐全,和翡翠道:“你给老爷留下血脉,生产有功,只管安心养着,这孩子……”
张问雁略微停顿,听得翡翠提起心。
“……你自己想养便养着,若你愿意,等老爷丧事办完,你搬过来和我住也好。”张问雁慢慢把话说完,看翡翠神情。
翡翠嘴唇张了几下都没发出声音,最后把目光投向了鸾丫头。
鸾丫头微怔,转头和她道:“伯娘,卫姨娘才生产了一整日,只怕人还糊涂着,不如等姨娘养上几日再说?”
果然,鸾丫头今日救了翡翠的命,在翡翠心里鸾丫头已是比她更可靠了。
她早晨昏倒在地,没能顾得上翡翠。等她醒的时候,鸾丫头已经接手了翡翠的事儿,那时她就知道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