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几年的功夫,老太太事事为咱们着想,又不藏私的教我帮我,我已对老太太是心服口服了。”
张问雁赞不绝口:“审时度势,顺势而为,这才是老太太的豁达聪明之处。”
罗嬷嬷听得张问雁如此说,心里也明白了些什么,又试探问道:“那太太现在是想?”
张问雁低头道:“老太太都能忍了老爷这混账东西,瑚儿比老爷好上千倍万倍,不过是在婚事上自己有主意,我为什么想不开?真要论起来,那时候老爷是被祖婆婆硬要抱去,瑚儿琏儿却是因我自己想不开病了才不管,我比老太太不如多了。和祖婆婆一比,老太太也是难得的好婆婆了。”
罗嬷嬷忙看看外头又无人在,叹道:“太太,这话可不好被人听见。”
张问雁抬头笑道:“嬷嬷慌什么?现在满院子的人还有谁敢不听你我的?”
“其实想了这几个月,越想越觉得我真是想左了。”
“女人这一辈子,在家里靠着父兄,出阁了靠着丈夫,再往后就是靠着儿孙。我父亲没了,兄弟们各自有家,丈夫靠不住,儿子不和我亲,可他好歹出息孝顺可靠。我仔细想过,瑚儿把话说得那么狠未必是他本意。估计是怕我因此记恨鸾儿,做出什么事来,更伤了彼此感情,所以把话说死,不叫我多想,让我早日能接受现实。”
罗嬷嬷忙道:“太太这话说得有理,大爷一向是面冷心热的。
”
张问雁点头笑道:“是。其实瑚儿鸾儿除了年岁差得大外,倒还相配。我看鸾儿这孩子真是很不错,年纪比凤丫头小,行事却比元春也差不多。她又是在咱们府上长大,一向敬我,又是瑛儿的亲生女儿,我难道还怕她以后不孝顺我?”
“我本就一直纳闷,你说鸾儿还那么小,瑚儿就是动心也不会对鸾儿,是吧?”
罗嬷嬷略作犹豫,看着张问雁放光的眼神,还是点点头,笑道:“太太说的是。”
“只能说瑚儿权衡利弊,觉得迎娶鸾儿是最好……”张问雁沉思一会,笑道:“我也喜欢知根知底的儿媳妇,外头找的,未必有鸾儿好呢。”
“瑚儿那回和我说,‘往日之事不可追’,是了,不管怎样,日子都不能不过,我得和老太太一样向前看。”
谈论完这个,张问雁收拾一回,打听得贾赦回了家,立时就去找他说了云雀之事。
贾赦身边早有了张问雁新给的翡翠,正在新鲜时候,平日没少听翡翠明里暗里夸太太好。今日张问雁是喜气洋洋的来报喜,话又说得软和,字字句句为他着想,贾赦自然是无可不无可,不但允了张问雁所说,还给云雀赏下去许多东西,惹得众人眼红。
但因云雀院子里都是张问雁亲拨下去的人,一个外人没有,守得铁桶一般。云雀又自知处境,除给张问雁请安外,并不出门,日常也十分小心,众人见并无可
下手之处,又有一个翡翠在贾赦跟前儿杵着,更是可气,在云雀处也只得暂时罢了。
*
眼看过了端午,天气暑热,日头变毒,元春等的骑马课都暂停,只有王熙鸾坚持要学射箭,张问雁便命在一处宽敞屋子内置了箭靶等物,请白先生在屋内教她。
却说白先生早知她来京城要教的是三位大家姑娘,学骑射不为杀敌保命,又都年岁不大,娇养深闺,想必不但皮肤细嫩,性子也娇,已做好慢慢教学的准备。就是有姑娘一时坚持不下去,她和王家签的是三年契书,时间多得很,请姑娘们歇上几日再学也罢。
哪知她教了这一个多月,三位姑娘罪没少受,放弃不学的倒是没有。只是史太夫人怕元春姑娘手粗了,不许学射箭,凤姑娘跟着也不学了,都不是大事。说句实在话,她还能省些事儿。
偏三位姑娘里,倒是年纪最小的鸾姑娘主意最大,两位姐姐都不学了,她坚持要学。那本来细嫩的小手上渐渐起了薄茧,有时练得多了,听说第二日笔都握不住,也没说不练。
她怕鸾姑娘年纪小,心里已受不住了,只是怕自己说不练没面子,看一日上课暂歇的空儿,便笑问道:“鸾姑娘为甚这么拼着要学骑射?姑娘是大家子姑娘,学这些不是为了消遣?”
王熙鸾接过帕子擦擦额上的汗珠,勉强支撑着坐直,没倒在椅背上,享受着丫头们的按摩捶腿
服务,笑答白先生的话:“既学了,就得学好。爹娘给我请来先生教我骑射,外头多少人想学都学不着,我若不好好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既辜负爹娘心意,又太不惜福了。”
白先生不意鸾姑娘小小年纪说出这样的话,愣了一会儿,又问:“元春姑娘和凤姑娘都怕粗了手不学射箭,姑娘手上也起了茧子,姑娘不怕拿不得针,动不得线?我虽对世家大族的事不大通,也知道女红对姑娘们当很重要。就是我们那边小地方家的姑娘,也要自小裁衣绣花,怕把手弄粗呢。”
王熙鸾笑道:“褚先生和李先生都教我有得必有失。我想学骑射,受苦受累手上起茧子都是难免的。再者也不定起了茧子就不能绣花儿了,我娘也看了我手上茧子的,先生不必担忧。”
白先生问王熙鸾,只为怕她日后看见手变粗了反悔。既得了这话,她心下稍安,歇够了时辰,便继续带着王熙鸾扎马步提重物等。
再过得两日,马上要五月下旬,今春南下考试的贾珠终于回到家中。
贾珠中了。
王夫人喜极而泣,拉着贾珠上看下看,直说是瘦了,见他这次回来倒还精神,并没病倒,又心内大感安慰。并贾母张问雁等都夸赞贾珠,元春贾琏等姐妹兄弟也都去贺喜。
贾赦听得消息,再看府里上上下下都说“珠大爷如何如何”,心内略有不忿。但他一想到贾珠是十四岁
才中秀才,贾瑚去年才十二岁就得中,还是小三元,可见贾珠不如贾瑚多矣。
恰逢贾瑚又自济南送信回来,贾赦心生一计,明着叫人抬了许多贺礼给贾珠送去,暗地使人在府里碎嘴些珠大爷确实是出息,偏比不上弟弟多了等语。
不出几日,这话传到王宜和耳中。王宜和气得胸闷,怎奈那些下人说的都是实话,叫人一句反驳不得,府里换过一批管事的,她说话不大管用,反得罪人,只能咬牙忍了。
幸而府里人还惧着王子腾威势,未敢太过,说过几日,也都各自住了口。
贾政也勉强算满意,私底下终究还是教育贾珠道:“便不说瑚儿是十二岁中的小三元,你比他晚了两年,就说只是二等的增生,并非一等禀生,便更差一截。”
“后面还有乡试,便是乡试中了还有会试,学无止境,万万不要以为你中了个二等增生便可得意了!你可千万不要松懈!”
贾珠年已十四,这二年身量长了不少,只比贾政稍矮半个头而已。但他站在贾政面前,还是觉得自己只是个几岁孩子。
他一言不发,低头恭敬应下。
趁着这个热乎劲儿,王宜和便与贾政商议贾珠婚事,说起从四品国子监祭酒李大人家中有一适龄嫡女,年方十四,正是和贾珠同岁,待字闺中,老太太和她心里都瞧中了,和贾珠正是相配。
贾政道:“这李家也是咱们金陵世交,他家家教
一向不错,且李大人任国子监祭酒,他家长子现也有举人功名在身,能得李家姑娘与珠儿为妻,是珠儿的福分。”
王宜和也笑道:“是呢。说来也是缘分,李家长子之妻杜氏正是佑儿未婚妻的亲姐姐,这绕来绕去,都是一家子亲戚。”
贾政抚须道:“若是这样,那便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