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炭火烧得通红,却依旧驱不散那股源自萧承渊体内的刺骨阴寒。
苏半夏如同最精密的机械,也如同最坚韧的磐石,守在萧承渊身边。
她一遍遍为他施针,疏导那狂暴的寒毒,引导九阳续命丹的药力护住心脉。
每一次下针,都牵动着她丹田处金针渡厄留下的恐怖反噬,剧痛让她冷汗如浆,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
但她那双清亮的眸子,始终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她亲自尝药,确定孙仲景煎熬的药汤无误後,再小心翼翼地喂入萧承渊口中。
用布巾蘸着温热的药酒,一遍遍擦拭他冰冷刺骨的身体,驱散凝结的冰霜。
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擦拭一件绝世珍宝。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
白天过去,黑夜降临。殿内的灯火彻夜通明。
萧承渊的状况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九阳续命丹的药力与蚀骨寒毒在他体内展开了惨烈的拉锯战。
他时而浑身滚烫,如同燃烧的火炭,汗水瞬间浸透衣衫;时而又冰冷刺骨,眉发结霜,如同冰雕。
每一次寒热交替,都伴随着剧烈的痉挛和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
苏半夏的心,也随之一次次被高高抛起,又狠狠砸下。
巨大的恐惧丶担忧丶以及那深入骨髓的疲惫,如同无形的巨手,时刻撕扯着她。
但她不敢倒下。
她死死撑着。那双紧盯着萧承渊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却亮得惊人。
夜深。
殿内只剩下炭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萧承渊粗重痛苦的呼吸声。
苏半夏跪坐在厚厚的地毯上,背靠着冰冷的王座石阶。
她刚刚为他施完针,耗尽了她最後一丝力气。
丹田处的剧痛如同无数钢针在搅动,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她疲惫地闭上眼,意识如同沉入冰冷的深潭。
就在这半梦半醒的迷离之际——
一只冰冷的大手,极其艰难地丶颤抖着摸索过来,带着一种无意识的丶近乎本能的执着,死死抓住了她放在膝上丶同样冰冷的手。
那力道大得惊人,几乎要将她的指骨捏碎!
苏半夏猛地惊醒!心脏狂跳!
她低头看去。
萧承渊依旧紧闭着双眼,眉头痛苦地紧锁着,脸色在炭火的映照下忽明忽暗。
但他的那只手,那只曾爆发出惊世力量丶此刻却冰冷虚弱的手,正以一种近乎绝望的力道,死死攥着她的手!
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冷……”一声极其微弱丶气若游丝,却清晰无比的呓语,如同游丝般钻入苏半夏的耳朵,“……别……走……”
苏半夏浑身剧震!如同被一道电流瞬间击中!
巨大的酸楚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悸动,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堤防!
眼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
滚烫的泪珠,滴落在他冰冷的手背上,瞬间被寒意冻结。
她反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更紧地丶更紧地回握住那只冰冷的手。
仿佛要将自己仅存的所有暖意,都传递给他。
“我不走……”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哽咽,却异常清晰,如同最温柔的誓言,“萧承渊……我在这里……我陪着你……”
她俯下身,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抵住他冰冷刺骨的眉心。
滚烫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无声地滑落,滴在他紧蹙的眉宇间。
“撑下去……”她低声呢喃,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显得格外轻柔,却带着穿透一切的力量,“为了北境……为了……我……求你……撑下去……”
炭火噼啪,映照着两人紧紧相握的手,映照着那抵在一起的额头,也映照着苏半夏脸上无声滑落的丶滚烫的泪珠。
在这座被战争阴云笼罩的孤城之中,在这冰冷肃杀的大殿之内,一种超越生死丶足以融化万载寒冰的力量,正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