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她下针刺激到某些关键xue位时,他紧蹙的眉头才会微微抽动一下,喉间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闷哼。
他任由她摆布,那是一种近乎全然的丶与他身份和性格截然不符的信任与交付。
当最後一根金针落下,苏半夏已是满头大汗,丹田处隐隐作痛,但看着萧承渊眉宇间那层死气消散了些许,呼吸也平稳悠长了一些,她长长舒了一口气,疲惫地跌坐在他旁边的草地上。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踏雪偶尔的喷鼻声。
“……刚才那光……”苏半夏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目光落在他包扎好的左手上,“还有那声音……到底是什麽?”山洞中那一次,她以为是绝境下的错觉。
但方才悬崖之上,那恐怖的威压和实质的冲击,绝非幻觉!
萧承渊缓缓睁开眼。深邃的目光落在跳跃的火苗上,沉默了片刻,才低哑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是‘护体龙气’。”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化作一声自嘲般的低叹,“……也是催命符。”
护体龙气!催命符!
简单的六个字,却如同惊雷,在苏半夏脑海中炸开!
她瞬间明白了京城那位为何要不惜动用蚀骨寒毒丶派出如此精锐的杀手对他不死不休!
身负龙气……这几乎等同于身负天命!是任何当权者都绝不可能容忍的威胁!
巨大的震撼和更深沉的忧虑瞬间攫住了她。
她看着他苍白的侧脸,看着他掌心包裹的布条,只觉得前路更加凶险莫测,如同行走在万丈深渊之上的独木桥。
“所以……”苏半夏的声音干涩,“北境之行……”
“是唯一生路。”
萧承渊打断她,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也是……清算之路。”
他眼中闪过一道凛冽如冰的寒芒,那属于上位者的杀伐之气再次凝聚,尽管虚弱,却依旧迫人。
接下来的路程,变得沉默而压抑。两人都心知肚明,悬崖的伏击绝非终点,面具人背後的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如同行走在黑暗森林中的猎物,随时可能遭遇更致命的袭击。
萧承渊的身体状况时好时坏。
强行催动龙印带来的反噬和寒毒的持续侵蚀,让他时常陷入低烧和虚弱。
每当这时,苏半夏便不得不停下,为他施针压制寒毒,疏导紊乱的气血。
而她自己,丹田的隐痛也如影随形,金针渡厄的反噬远未痊愈。
两人之间那种微妙的气氛却在悄然变化。
萧承渊不再掩饰自己的虚弱,甚至会主动告知她身体的感受。
苏半夏则彻底放下了最初的戒备和猜忌,专注于一个医者的职责,甚至开始尝试调配一些温和的药草,试图缓解他经脉的灼痛和枯竭感。
一次短暂的休憩时,萧承渊靠在树干上闭目调息。
苏半夏坐在篝火旁捣药,火光跳跃在她专注的侧脸上。
萧承渊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她身上。
看着她因捣药而微微泛红的鼻尖,看着她鬓角被汗水濡湿的碎发,看着她小心翼翼将捣好的药泥敷在他左臂一处被树枝划破的伤口上……
一种陌生的丶温热的情绪,如同涓涓细流,悄然淌过他被冰寒和杀伐浸透的心田。
“苏半夏。”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嗯?”
苏半夏头也没擡,专注地包扎着伤口。
“等到了北境……”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深邃的目光锁着她低垂的眉眼,“本王许你一座药山,谷中珍奇药材,任你取用。”
苏半夏包扎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擡起头,撞入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火光在他眼中跳跃,那里面不再是冰冷的审视和算计,而是一种……她看不懂的丶沉甸甸的承诺。
她愣了一下,随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带着疲惫却真实的浅笑:“王爷还是先想想怎麽活着走到北境吧。药山虽好,也得有命去采。”
她语气里的揶揄和关切,让萧承渊微微一怔。
随即,他紧抿的唇角,竟也极其罕见地丶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了一丝极淡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