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见状不置可否,兀自将丝绸像竹简一般摊开,露出了绣在内里的一张浸着墨的宣纸。
最前头的人探着头踮起脚去瞧,後面的人拍拍他们的肩,急促地问着看到了什麽。
时蕙正试图看定宣纸上的字,被後面人推搡几下後心中不禁气恼,当下回头一瞪。
目及重重叠叠的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眉梢一挑,收回了怒意。
毕竟後面只是几个看热闹的市井小人,瞪多少眼都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和时漱雪作对就不同了。
她正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又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想给她点苦头吃。
时蕙思此,目光已然直直透过来人薄如蝉翼的帷帽,像要化成寒风把它掀开一般:“呦,一大早就不见人影,来了怎麽不打个招呼啊?”
时漱雪不欲搭理他,与小杏四目相对,旋而互相挽着手朝另一角去。
时蕙拧眉,伸手去拦:“和你说话呢。”
“说什麽?”时漱雪步子一顿,对时蕙没来由的挑衅早习以为常,随口回驳道,“要我说你整夜未归,在外不知何处寻欢作乐吗?”
“闭嘴!”时蕙瞪她,“阿耶阿娘都没说什麽,哪里轮得上你来教训我!”
“你连时府都不回,怎麽知道他们没说什麽。”
“陈三义!这陈三义是什麽人?”
“陈太尉的独子啊!三岁能成诗五岁遍阅经典的那个才子!”
周围听到的人不禁倒吸凉气。
“不愧是一群没有见识的人,这都能信。”时蕙嫌恶地看那高高挂起于一衆考生之上的名字一眼,一时把时漱雪晾在一边忘了搭理。
彩云急着回去向魏茹复命,一张榜便全神贯注地找着时蕙的名字,看到时她双眼亮了亮,贺道:“恭喜公子!”
时蕙微微扬起下巴,颇为自得。
榜中排行以上至下,由左至右,陈公子的名字在最左上方,醒目非常。时蕙不甚在意,说到底不过是吏部的一群酒色之徒对陈太尉的阿谀奉承,作不得真。
时漱雪将他不以为意的神情尽收眼底,不禁觉得好笑,陈公子的状元名来路明不明暂且不表,时蕙自己又有什麽底气看不起人家。
不过也是给时繁祚这位大人几分薄面,得个进士及第好看的名头。
“朗家公子居然也上榜了。”
“你这话说的,你认识人家?”
“怎麽不认识?他昨天还租了我的画舫,一群人出游寻乐呢!”
“尽是些有头有脸的名门望族……啧啧啧。”
“这常十是哪家的公子?怎麽从未听闻过?”
时蕙此时正春风得意,对凡夫俗子的怨天尤人不屑一顾,他勾手示意彩云跟上,便要离开。
目光从时漱雪身上掠过时,他步子一顿,轻嗤:“看来有人心思落空了,这里可不是府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最好小心一点。”
说罢,他径自扬长而去。
“娘子,我们为什麽要来看这个呢?”小杏收回一路跟着时蕙的厌恶目光,轻轻扯着时漱雪的衣袖。
时漱雪宽慰一般地轻拍她的手:“看看以时大人的过人才能,能将他那位犬子送到什麽地方上去。”
“现在看到了,娘子是何心情?”
时漱雪闻声一怔,而後带着几分讶然,循着声音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