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使唤不动你
时漱雪让御者先行离去,从西市回来的时候是许娘子命的铺里的马车接送。
小杏有了许娘子给的点心也就忘了大半早上的事情,一回去就忙着整理翌日领宴的要用的服饰。
如此要求繁琐的衣服时漱雪原先是没有的,就只能命有名声的裁缝连夜赶制,今天一早才交由见春拿了过来。
襦裙是正紫色的,被整个铺在宽大的椸枷上,通体穿插交织着深红又栩栩如生的刺绣,像在衣摆上炸开了一片热闹喧嚣的游灯图,此外半点杂色都见不得。
“娘子。”见春正细细抚平着裙摆偶起的褶皱,瞥见时漱雪进来便出声道。
“前几日四娘子给我的那包花粉,我已经尽数倒上了。”
“好,”时漱雪颔首,掩鼻走远了些,“我到时会先服下药,你就待在院里不要走动,有人找就说我命令你责办院内布置,不得离开。”
“好的,娘子。”
窗外下人忙碌穿行日夜不停,新年每个院子都要挂灯笼铺织物,绣娘从半年前就开始着手刺绣,春书桃符也要请大师名家做过。
重中之重的是祭祖用的铜器,没一个时辰就要去擦过一遍,如果被管事的发现不净,最轻的处罚也是发卖了去。
“娘子,外面乱成一锅粥了,我偷偷就进小厨房里把药煎好了。”
时漱雪正由见春为她一层一层套上繁琐复杂的襦裙,头上交叉横满了璀璨金黄的朱钗,一时有些回不过来头。
小杏见状端着盛满的瓷碗过来,一手拈起搁在碗壁的勺匙,时漱雪便就着动作张嘴。
药不苦,很快就见了底,时漱雪挥手示意端下去,又回过身来强调不管谁叫都不要出去,看见春如往常一样胸有成竹地点头,她这才放心下来。
时府的马车队伍从正门出发,要赶在辰时前入宫,去时所有的家眷都在正厅送别大人,再在大人领完宴回来时在正厅迎过,一家子一同前往祭祖。
宴上不许家眷同往,大多是品阶较高的官员与有诰命的妇女夫人,魏茹是续弦,两个孩子不曾入仕,时婉霁更是没有,是故往年都只有时繁祚一人前往。
不知为何,今年早早正厅就挤满了人,有意无意瞧着远方,各怀心思。
时漱雪到时不算早,衣裳已经有些凌乱了,魏茹正不知与时繁祚说些什麽,他那张布满细褶的脸上偶尔露出笑颜。
只是正擡头瞧到时漱雪模样时,那份笑意就不知不觉淡了下去。
魏茹将含情脉脉的目光移到来人身上,骤然就从中泛出冰冷无情的意味。
“哎呀,这丫鬟是干什麽的?也不见得为娘子整理一下。”她嗔着,作势就要站起来亲力亲为。
“娘忘了?小杏自小跟着我在淮乡,自然是少见这些,”时漱雪垂眸,目光落在虚空,“我回去後一定让她好好学学,只是娘也穿得隆重,这些子活,现下恐怕还要麻烦王姨。”
魏茹缀着金镯的手一顿,旋而轻笑着收回。
“也好,王姨,还不快去,别误了时辰。”
王姨不敢犹豫,只好迎着时漱雪皮笑肉不笑地走进偏厅。
“娘子手擡起。”她比时漱雪矮上一头,不擡眼几乎看不到对方在做什麽,不过她也没有什麽心思落在这里。
时大娘子身上的衣服已经由见春放了能令人起疹的花粉,本来出事了也和她王姨没有半分关系,可偏偏现下她当着衆目睽睽就给时漱雪整理衣服,就怕到时时大人一怒之下彻查真的能把她也拔起来。
查出了她当然就意味着查出了魏茹。
所以魏茹刚刚大概不只是在做戏,也有让她放快点动作的意思,别单独和这妮子待太久。
思此,王姨手上的动作不禁加快了许多。只是不知是不是太过紧张的缘故,她越理这衣服就越不往她要的来,一时竟然有些僵持。
时漱雪高她一头,自然也就将她的紧张和思索尽数收入眼底。
她轻轻弯眉,高擡的指尖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硿硿——”
王姨闻声往後望去,时漱雪霎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差一点就被发现,仍觉心有馀悸。
“是谁?”与此同时王姨也理正了衣裳,往後一步与时漱雪拉开了大段的距离。
“我。”
门外的声音温润疏离。
“我来得晚,现在可以进来吗?”
“三公子,”王姨压下心中的疑惑和诧异,朝门外应,“嗯。”
偏厅不单单有一道通往正厅的路,也有一个小门,可以从厅後的小道直接进来。
时茝就走了这道,避开外面的人直接打断了她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