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只有夫人一个主子
小妹从小时候就这样,琴练不好没得到先生表扬,诗做得不如同学夺不到魁首,就躲在阿娘这里埋住头,谁来都不理睬,像是已经睡着了一样。
次数多了,连时蕙都知道她是装的,毕竟依时婉霁的性子,怎麽可能睡得着。
王姨得令就往外面走,时茝静默地等候着,大概王姨回来,就要说正事了。
不过今日有些出乎时茝的意料,王姨回来时还带了另外一个丫鬟。
时茝不大熟悉魏茹院里都有哪些人在,毕竟他平日里若不是有什麽重要的大事时一般都不会过来。
但这个丫鬟面生得过分,梳着双髻,髻上簪着不知名的淡色小花,看上去不甚显眼。
魏茹缓缓停下手中动作,与王姨对视一眼,开口道:“你主子最近待你怎麽样?”
“夫人,”见春闻言登时跪了下来,发出一声震耳的砰,“奴婢不敢,奴婢一直只有夫人一个主子!”
“嘘!”王姨低喝,见春深深地低下了头,不敢发声。
“那我换一个问法,大娘子最近待你如何?”
“回夫人,自大娘子那天离府时我去开了门後,她果然已经信任我,近日不再如刚来时那般刁难。”
屋内依旧寂静,见春的话没有得到回应,像是在平静的深潭中落入了一滴水珠,撼开的涟漪只有三两圈。
只是这也就足够了。
时漱雪一早料定离府的事情就算有见春打通换班的小厮也是危险得很,一不小心就会传到魏茹的耳朵里去。
与其如此让魏茹得了好,不如见春亲自去揭发这件事情,换魏茹对她深信不疑,放心地委以重任。
见春眼前的狭小地板猛然出现一双绣样精致的履子,她的目光顺着缓缓而上,落在时蕙如沐春风的笑颜中。
“紧张什麽。”他朝见春伸出一只手。
见春不敢就着他的动作,连忙双手撑着地面站起。
时蕙不恼,目光跟着见春时颇为自得地一甩手腕,收回了动作。
魏茹剜她一眼,又再瞧时茝,见他似在神游,“有一件事情你说错了,你不只有一个主子,蕙儿,婉霁,都是你的主子,你都要听。”
“夫人教训得是。”四周又归为寂静,有窸窸窣窣的锦缎摩擦声音,迟缓又反复,像是斟酌,像是踌躇。
魏茹沉着地一手支着下巴,一手点在冷凉的檀木圆桌上,不知在盘算着什麽。
眼中的履子换了一双,见春谨慎地缓缓擡头去看,时婉霁正踩着细碎的小步向她走来。
这位集万千宠爱,少年名动平京的四娘子今日没有画着得宜端庄的妆容,一身粉裳也未穿出以往的明艳。
时婉霁轻轻握住见春身前的手,向上提了提。四手交握时间断有暖意传递到见春的指尖来,几乎同时,她还感觉到掌心多了一个小巧的油纸包。
几乎同时,她听到时婉霁轻轻啓声:“大姊第一次进宫,这是你给她的一片心意。”
眸中倒映的见春几乎毫不思索地点了头,时婉霁骤然觉得心中有什麽东西终于落了地,砰地一声,在一片争奇斗艳的绮丽花海中砸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光秃黑洞。
她忽觉有些头晕了。
见春是时漱雪院里管事的大人物,太久在外容易引起怀疑,王姨很快招手让她回去待命。
时茝见没有什麽要事便也随後离开。
时婉霁很快也打招呼要回去休息,魏茹对她能猜到九成的心思,嘘寒问暖间一并宽慰她几句,便就由着她走。
时婉霁甫一踏出魏茹的院子,就感觉身後似乎隐隐约约有一道视线,她挽着丫鬟的手狐疑向後望去,果然看到一个人。
“里面是什麽?”
时婉霁呼吸一滞,旋而反应过来时茝说的是什麽。
她下意识地答道。
“没有毒的,里面是花粉。”
“为什麽要放花粉?”时茝拧眉,“小妹,各人有各人的不同,你不用过于介怀别人如何想……”
“可是我已经做了!”时婉霁闻言反驳一般地呵道。她像是被激怒一般,霎时擡头仰视时茝的脸,神色恍惚又坚定,“我做都做了,你为什麽非要来再教训我?有用吗?我和你很熟吗!”
身侧的丫鬟拉着时婉霁的衣袖小声地喊她娘子,时婉霁方才如梦初醒一般,紧了紧握着丫鬟的手,仓促地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时茝愣在原地,仿佛又看到昏黄的提灯烛火映在时婉霁的脸上,细长的眼角泛红,与她咄咄逼人的言语大相径庭。
时婉霁身子不适,翌日天刚蒙蒙亮就派人来告诉时漱雪这几日无法见人,时漱雪乐得自在,便命院里洒扫的丫鬟将昨日带回的书尽数还到墨居。
她一面端详着见春昨夜带回的油纸包,一面听着她的分析。
见春早先是在魏茹院中做过事的,对其中的大小事务都清楚,想的也周全些。
既然魏茹想在她的穿着上动手脚,那时漱雪也打算不请自来,用同样的招数来给魏茹下个套。
“王婆婆的吃穿一向是可与夫人相媲的,要不让人发现地在她的吃穿上动手脚……”
见春摇摇头,饶是她现下也无法做到,“怒奴婢想不出来有什麽人能胜任。”
“而且王婆婆一直负责老宅那边的春节祭祀,今年夫人院中怕是要更严密上几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