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忙什麽呢
小杏兀自惊叹娘子打的一手精妙算盘,一旁沉思的时茝也恍然大悟一般回神。
“不用扯这种由头,能说的,三弟都知无不言。”没料到时茝如此开诚布公地挑明了她的来意,时漱雪一时怔然。
她愈发笃定时茝的才智的的确确是胜过身为生徒的时蕙,但为什麽反倒是他没有通过生徒选拔?
“既然三弟都这麽说了,”时漱雪面上波澜不惊,她自然不可能相信时茝的话,只是看着来人不自觉带上好奇的神色,若无其事地回道:“教教大姊丹青,应当不是什麽难事吧?”
“……若是真想学,我一会就去禀明阿耶,郭先生的画比我的好。”时茝不欲纠缠,极快地敛起神色,作势要往後走。
“别走啊三弟。”时漱雪马上闪身拦他,留下一条面前通往他院中的蜿蜒小道。
“……将加人,先问己。”
时漱雪不理会他的教诲,擡手笑吟吟地做请:“未读过,听不懂。”
他明显是一副读书人的派头,院前立着一块低调的木匾额,刻着墨居两个大字,笔锋微微收敛,空出很大的留白。
时茝的小院里遍地是花花草草,鸟儿在其间跳跳走走,也不见有几个下人打理,看上去竟不像是时府里面能有的院子。
比起时漱雪的院子尚且不足。
“鄙院多鸟兽,如果不喜的话,还是尽早离开的好。”时茝兀自迈着大步走在前方,没有丝毫迎客的意思。
“我恰好就喜好鸟兽,往後可能少不了叨扰。”时漱雪对这赶人的话话语充耳不闻。
十七八岁的少年已经长出了成人一般的身高,时茝本也没有领她做客的打算,走起来脚下生风,时漱雪一路小跑,不知不觉就沁出了一身薄薄的汗。
走了许久後二人才暗自感叹幸好没有跟丢人,院里七零八落的岔口衆多,屋子就密不透风地被藏在最里,若是没识路的领着走还真不一定找得到。
时茝也不拦人,就放她们在身後随意走着,自己推开屋门信步踏入。
“现在不趁着有印象走,一会儿想回去了,我这里是碰不上几个下人的。”时漱雪看向身後的蜿蜒连绵不疑有他,步子却依旧从容不迫。
“那就只能再麻烦三弟一趟了。”
“我没有空,”时茝很快接下话,目送着时漱雪示意身边人等候後像没事人一样擡履踏了进来,又徐徐补上一截,“我说真的。”
“三弟忙什麽呢?”
时茝默了一瞬:“温书。”
“很急吗?”一路上过来时漱雪就发现,这位三弟虽然看起来冷面冷心,骨子里可是听话得很,问什麽问题都会回答一句。
“嗯。”大概是想起自己的正事,时茝不再观察她的动作,径自踱回了书案前。
书案正对着格栅门,这样平日里采光更好,只是今日他甫一坐下,身前就撒下一大块阴影,乌了半本的字。
时漱雪看到时茝略带祈盼的眼神,讪笑着朝一旁移开。
横竖她只是来看看三弟平日都在忙些什麽的,两人没什麽交集更谈不上有仇,她也犯不着去挡着他。
眼前一亮,时茝收回目光,静静地翻起手里的书册。
时漱雪见他一副埋头苦读的模样也不好继续吵他,索性自己研究起案上的其他书册。
说是研究,她也只是静静地注目看着,案上的书全都整整齐齐叠着,只能看到每叠最上面一册的书名,再多的就是无一例外的每本书的书角都微微翘起,明显是已经翻阅过的。
都不是吉光片羽之类,大多都是寻常人家里的孩子也知道的书。
像是摆在最外头的一本文选,她还在淮乡时就经常念给附近养鸡的赵大娘家里的孩子听。孩子嘻嘻哈哈地听完後,回家又会说还给赵阿娘听。
无巧不成书,这上面的每一本都恰好是时漱雪见过的书。
“三弟的书能借几本给我看看吗?”时茝正对着书卷不知道在思量什麽,一手握着墨锭打圈。
他沉默半晌,就在时漱雪决定为她无礼的行为道歉时,轻声开口道。
“嗯,过几天让人送到院门前,让他们带进来就好。”
时漱雪听出了像躲避洪水猛兽的气势。不过她也不大在意,若是有需要,下一次她还是会排除万难地出现在这里。
现下得到书主人的准许,时漱雪如获大赦般蹲在了书册堆叠的案子右侧,手上像是毫无目的章法地随意翻看,不过每翻一次,她垂下的眼帘中,目光就亮上一两分。
乍一眼看上去果然是巧极,时茝的书册都是在封面朴素无华地用墨水着上书册名的几个大字,是最常见的款式,也方便了时漱雪本本查阅。
以至于她一眼就能看出是什麽书,到後面甚至已经能猜出下一本的位置上摆的应该是什麽书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