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婉霁
这句话与时漱雪所想的不谋而合。她人远在淮乡,却不是对平京和时府的事情一知半解。
既然看似平庸的时二尚能做到,没道理苦读诗书的时三却通不过。
她又自然而然地想起昨日见到的那个素白衣衫坐于烟火中的读书人,愈发坚定了这个想法。
是时二做了什麽手脚,抑或是时三有什麽不对劲的地方?
想到宁携玉方才的嘱托,时漱雪心下有了思量。
“来了来了。”正安静着,小杏已经捧着几件银质的首饰走出来。
见她手上动作,见春生怕这些个镶金带玉的贵重发饰磕着碰着,连忙伸出双手接过。
“这,太贵重了大娘子。”见春看着一捧的银饰,不由得有些受宠若惊,擡起水灵灵的眼睛望向时漱雪。
她是在等时漱雪收回赏赐。
时漱雪则弯起眉眼,并没有如她所想一般。
“今天多亏有你在,不然我也不能这麽容易就从後门进来。”
“我还有事想要继续麻烦你,就当是我提前支给你的微薄报酬。”
她微微前倾身子,手虚掩在面上,压低了声音道。
“我想请你把我下午出府的事情告诉魏茹,让她以为你已经得了我的信任。”
时府明面上是时大人的府邸,其实掌事大权多握在魏茹手中,一针一线都听她调动。
只是手下的人一多,心思也很不是可以轻易抓得住的了。
魏茹大概还不知道,她手下人有几成是听命了大娘子的。
他们有些是认识知道大娘子或先夫人,有些则单纯是因为手头缺银子,微薄的月例不够支撑他们的生活才寄身人下。
时漱雪七年前就离开时府,这几年里时府换了主,下人许多也随着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批,能见过时漱雪的愈发少。
见春是为数不多真正见过时大娘子,并且不是因为银子选择跟着时漱雪的人。
这些她很少和其他姐妹提起,所以当环儿听到见春要把这麽多钱都送给自己时,她的嘴张得几乎可以吞下一个完整的拳头。
“你别这样。”见春无奈地对她笑。
“你都要给我吗?这麽多!”
“……妹妹,你没有想过攒起来,以後就不用再在这里继续为娘子周旋卖命了!去做点别的什麽清闲一点的——”
“哪有这麽夸张,”见春嗔她,瞧她还是一副听不进话的模样,轻声在她耳边道,“你不是急用嘛,我又不急,而且我也不想走,我走了谁来替娘子做事?”
“这麽多钱……”环儿垂眸,声音也小了下去。她看着见春坚定的神情,还是把後面那句“还替她做这种危险的事情做什麽”吞了进去。
未到年前,时府已经张灯结彩,红金交映的浑圆灯笼从驻守着擦得分外蹭亮的石狮子的正门一路高高挂起,一直延伸坠到後院深处。
下人行色匆匆,步履不停,连带着时漱雪院里的东西都晚了好几回。
小杏每每想去找管事的一顿敲打,只是无一不是被时漱雪拦下,哄她消消气。
时繁祚虽然明面上对魏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但是时蕙毕竟是他最大的公子,再怎麽生气也在那天的一顿狠话中发干净了。
何况这位二公子还是家中唯一一个生徒,一眼看得到有点仕途和名望的。
下人都不是白吃饭的,自然也知道时二公子还得大办,办得轰轰烈烈,风风火火。
时蕙也在魏茹领着下人紧锣密鼓的排布中赚足了面子,当日冠者身穿大髦,头戴梁冠,春风满面地接受席上高官衆宾的夸赞和恭维。
时蕙一扫四方,旋即挑衅地对席中一身素锦的时漱雪扬了扬下巴。
小杏斟茶时瞥到他的举动,不禁不屑地轻嗤一声,时漱雪则握起浸得温热的杯盏朝他敬上。
毕竟今天有人没能事事如愿,心里必定不大痛快。
果不其然,时蕙登时扭开了头。
时繁祚嘴上不说,院子里也是一连几夜的灯火通明,醮礼时手上生了厚厚的一层汗,蹭得银色透亮的高足杯灰蒙蒙的反不出光。
冠礼行完後的时尚书无疑是高兴的,破例在晚膳上多喝了好几杯,整个正厅充斥了浓郁的麦米酒香。
“这才多久,蕙儿都长大了,我还常常梦着你下学後跑着回来见我,一不小心就摔了一跤。”魏茹本还笑着,说着说着就要声泪俱下。
时繁祚也就着她继续:“长大了,也要学会照顾家中姊妹兄弟了。”
时蕙笑着连声应是。
“正好快过年了,今年好事成双,府里又难得过了一个团圆,辛苦夫人要好好操持。”
时繁祚说着,突然想到什麽,话头转了个弯就对着一旁的人看去:“漱雪,你往年在淮乡就算了,今年在平京过年,去宫中领宴你是推脱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