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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哒（第4页）

“不用何叔叔，我们来的时候才吃过饭，不饿。”符叙心里挺愧疚的，大晚上的把老人家吵醒，还要劳神何叔叔做饭，何江海却听到符叙这话就不依了，“你别跟我客气，我身子骨硬朗着，你们过来也要大半天时间，来的时候吃了现在肯定得饿……小叙我给你说真别拦我，再拦我老头子撒泼了啊？再说就算你不饿，你忍心让人家姑娘就饿着，听叔的，我做个清汤面，费不了多长时间。”

“……”

得。

两个人拦都拦不住，这位何叔叔的脾性，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最终符叙只得妥协:“那行，您别做面了，我们煮两个鸡蛋就行了。”

“正长身体呢，只要两个鸡蛋？”何江海说，“做个荷包蛋吧？一人两个鸡蛋，姑娘能吃下不？就这麽定了，年轻人该多吃点饭嘛。”

……

兰禾老太太的这间院子是很老式的那种，自老太太去世後，周围的诸多房屋都渐渐盖了起来，就只有这间院子了，三间瓦房，静立左右邻一新的建筑中，像个在岁月长河中伫立的老者。

瓦房前边是很老的几棵树，还有花园，老太太在的时候花园里都是种的蔬果，老太太去世後符叙那会也去了A市，符劲说让人照看院子，却也只是看着，院子里的杂草没人打理肆意生长，直到符叙上大学的时候亲自请来何叔叔照看院子。

坐了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端来，何江海笑着在旁边看他们俩吃。

“我儿子在英国那边工作，”他说，“我这几年是真老了，去年老伴走了，今年小老头我又生了几场大病，儿子放心不下，非让我去英国那边，我真是坐不惯那些洋飞机，一坐准头晕……”

符叙说:“一家人团聚在一块儿好，您放心去吧，现在通讯也方便，您想我们了可以打视频。”

他声音有些沉了，酒鲤看他，他看向不太亮的灯下老人花白的发和脸上深深的褶皱。

何江海说:“小白这臭小子昨天和几个小鬼头下水玩，不会游泳差点被淹死，我给捞上来就感冒了，昨天去医院待了一天，今天给它喂了点感冒药，睡得比猪还沉。你们来了它还在我那屋里睡觉呢，占着我床我夜里都不敢翻身……”

他絮絮叨叨又说了很多事情，大多是小白的，还有邻居等等。

符叙认真听完，临了，何江海问酒鲤:“姑娘，你和我们家小叙好多久啦？”

酒鲤心里算了算:“两个多月吧。”

“有结婚的打算没？”

“……有。”

何江海坐正，眼睛都亮起来，帮民政局调查户口:“……那，姑娘你是什麽职业啊？有没有兄弟姐妹吗？你父母做什麽的？”

“……”

……问题好多。

“我们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彼此都特别丶了解，您甭瞎打听了。”，何江海一连串问题刚问出口，符叙立即打断道，“叔，你去英国带不带小白？那我要把小白拐跑啊。它跟我熟，我拿罐头就拐跑它了。我帮您养着成不成？”

“……”

“本来就要让你养着。”何江海显然没被这件事威胁到，小老头收拾他们的碗筷，特淘气地冲符叙扮鬼脸，让酒鲤大跌眼镜，起身差点扑个狗吃屎，“别以为你养了小白，小白就是你的了！我儿子，知不知道？！”

“……”

……

昨晚着急，何叔叔就简单给他们收拾了两间房间睡觉。酒鲤昨天睡了多半天，晚上倒睡不着了，早上看了看表，七点，想玩会儿手机，才想起来昨晚手机就被符叙没收了，让她不要多看手机，看多了就总会多想。

拉开一点窗帘，窗外的天是那种亮亮的蓝调，朝阳即将升起，天亮起来，酒鲤才发现窗户外是一片蓬勃的菜园子，何叔叔弓着腰在园子里，应该是在除虫。

何江海擡头，看到露出的窗帘缝里酒鲤的半个脑袋:“闺女，醒来了就吃早饭，在厨房里给你们热着牛奶和鸡蛋，早上得吃早饭，你们这些年轻人睡得晚起得晚，对身体不好。”

“姑娘”也不叫了，十分顺口亲切地把酒鲤当闺女。

让酒鲤不自觉想起许多年前她在爷爷家的日子，那时候酒宗远和游慧的感情其实并不好。

她十岁之前其实都是爷爷奶奶带的，爸妈工作都忙，又不放心保姆，便把她交给爷爷奶奶照看。

爷爷就是个普通商人，儿子接管公司了之後就赋闲在家，奶奶和爷爷是青梅竹马，奶奶是上世纪着名的舞台剧演员，两人仅有一个独子。

这两人老年的时候闹矛盾，酒鲤六七岁那年酒宗远和游慧就分居了，游慧迁到庭院，酒宗远一人居住在他的小庄园。

酒鲤小时候还帮俩人传话，觉得这样好处大大滴，可以随口胡诌就拿两份零花钱。

老太太和老爷子老了以後摩擦越来越多，完全变成死对头，游慧要去参加各种话剧，舞台剧，喜欢侍弄花草，喜欢跳广场舞，广场上一枝花，完全不会做饭。但酒老爷子特喜欢做饭，一点也不会跳舞，曾为了哄老太太去学跳舞，结果这人大男子主义觉得自己太丑太僵硬，又看老太太和别人跳舞，心里气得不行，两人大吵一架。

一个说做饭有阿姨又不需要老爷子，一个说另一个弄坏了自己多麽精心养的花，谁也不让谁，从此分居。

後来酒鲤十四岁，老爷子有回脑膜炎差点死掉，两人关系才稍微缓和。

但不幸的是，酒鲤初三寒假那年，老爷子身亡，急性脑梗，病发到救治到死亡不到一天的时间。老爷子死後不到一月，老太太喜欢的冬蔷薇无人照看彻底枯萎时，老太太也跟着离世了。

酒鲤刷牙洗脸，去厨房拿了鸡蛋和牛奶，干脆就坐在菜园旁边看何叔叔给菜苗除虫。

像很多年之前，小小的她坐在花园边上，看着爷爷边骂繁琐边一支一支地修剪蔷薇。

岁月总是一去不返，也许抵达真正困境之时，真正面临弥留之时，人们才能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何江海给蔬菜喷完药，又去取锄头除草，回来看到酒鲤还坐在原地，笑起来:“闺女你没睡够就回去睡觉嘛，我个老头子没人陪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