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不想去的,但天合帝说,“在佛祖跟前失了信可不好”。
他向来不信鬼神之力等玄虚之事,只是牵扯到萧明睿让他不得不信。
他清楚得记得,在那怪异的梦里,睿儿并未遇上什麽江篱,他是被後陵的陵卫救回去的,昏迷了一个多月才清醒。
他的身体越发不好,天合帝情急之下逼着他和崔府的姑娘成了亲,原是想着有人能照料他。不料他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与他隔阂日益加深。
“卿卿”,高高在上的帝王终究还是垂下了他高傲的头颅,“睿儿不日就要归来,你与我一同接他回家好不好?”。
馀夫人神色微动,长子小小年纪就被先帝接入宫中教养,每每他离宫归家,她都要亲自出府去接的。天合帝没少因此念叨她。先帝不是个好父亲,他自小没受过什麽温情,馀夫人一点点的教,日日潜移默化,终于将他感染的有些人气了,没想到自己倒被抛弃了。
这会儿听他提起往事,心中颇觉讽刺。
她未回他的话,起身去了外头找江篱。
“陛下的身子究竟如何了?”,她问道。
江篱放下鱼食,净了手後扶着她在园子里慢慢走,“陛下现下需要静养,尤其不能再动气。。。。。。”。
她不是个会搪塞人的,骗人更是做不到,只能捡着能说的说与她听。
馀夫人能在天合帝身边几十年圣宠不衰,自然也不是个愚钝的,略一思索就懂了她的意思,“睿儿不在,这些时日辛苦你了”,她是真的感谢江篱,之前秦家叛乱若不是有她在,怕是会真让那些人得逞,他们得逞的後果,他们这一家子可承受不起。
“幸而他就要回来了”,她爱怜的为江篱扶正发髻上的珠花,“到时你就能轻松些了”。
天合帝那个人有多不好相与,再没有比她更清楚的了。
江篱面颊微红,含羞垂首,她不觉得辛苦,她只是觉得有点累,就像一张绷了许久的弦一样,有些要撑不住了。
萧明睿可快回来吧,她在心里盼望着,等他回来她或许就能喘口气了。
*
天合帝最终也未如愿,馀夫人不愿意同他回去,哪怕现在朝中上下无人不知先後还活着,但她就是不愿意,天合帝软磨硬泡威逼利诱哪个都没能让她松口,只能暂压下心中的怒火,等萧明睿回来了让他再来劝劝。
他已年过不惑,身子眼瞅着一日不如一日,年轻时候的雄心壮志早已在朝政争斗中毁灭殆尽,如今所求,不过是一家子好好的团聚在一起,日日能见到她罢了。
皇帝欲接先後回宫的消息不胫而走,有朝臣感叹道,“徐後为妻为母皆无错处,唯其专宠後宅一事有损陛下圣明”。
这也是当初薛魏王几家容不下她的最大缘由,她若还居後宫,这几家的女儿怕是永无出头之日。
後宫的秦贵妃自是也收到了消息,恨得咬牙切齿日日咒骂。
三皇子的痘疮虽已好了,面上却留下了麻麻赖赖的疮疤,找了不知多少圣手都无济于事。
破相,乃不吉之兆。
她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这辈子算是毁了!
陛下登基後的第一个孩子,何等尊贵,怎能让那贱畜身上的东西玷污?!
定然是魏王指使那医女蛊惑了陛下!
她绝不会饶了他们!
江篱可想不到千里之外有人记恨着她,她正满心期待着萧明睿的归来。
魂不守舍望眼欲穿的模样惹的萧明月故意逗她,“要不咱们去绎站住上几日吧?到时候哥哥一回来你就能见到了”。
江篱大喜之下玩发觉她眼中的揶揄,“可以吗?”。
看萧明月捂嘴吃吃的笑,才反应过来她在打趣自己,面颊当下就红了个透,丢下墨条就要走。
萧明月赶紧把人拦住,“好嫂嫂,我错了我错了,别与我一般见识”。
“谁,谁是你嫂嫂呀”。
“还能是谁呀?”,萧明月笑着逗她,“待哥哥回来,定然是要以平叛之功请父皇赐婚的,到时候江姐姐自然就知道了”。
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江篱捧着滚烫的脸颊拥被坐起来,她确实喜欢她,也确实不想做什麽劳什子魏王妃。
她叹了口气,两手撑在窗上看月下的芙蓉树。
馀夫人那般美貌,为妻为母兢兢业业,还不是落得个被抛弃的下场。
“唉~”。
她无法接受自己的馀生仰仗一个男人的鼻息而活。
又是一声幽幽叹息,一道黑影翩然落入檐下,江篱一无所觉,顾自对月祈祷。
神啊,保佑我快快回家吧。
再待下去,她真的好怕自己被同化了。
“如此良辰美景,小娘子何故长吁短叹?”。
沙哑的声音从风中传来,江篱眼睛猛的睁开,“小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