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病
大强喊的凶但杜衡比他更横,“若不以滚水消毒,这腐肉即使剜了也会再长,要不然你们以为他这伤口为何烂的这般严重,就是包扎的时候挨了不干净的东西感染了”,他斜一眼面色怒气冲冲的几人面无表情的说,“不烫刀剜也不是不行,只是我先给你们说好了啊,出事了别找我啊”。
“这”,二彪拉住要发火的大强,“大夫您消消气,我兄弟他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就是,就是这深山野林的咱实在找不到能烧水的东西,您看还有旁的法子吗?”。
杜衡佯装思索悄悄看江篱眼色,江篱嘴巴微动做出“火”的口型。
火和酒同样能达到消毒的效果,只是看这群人这幅逃难的模样,江篱觉得他们身边应当也不会带的有酒。其次,生了火必冒烟,如果有人看到,说不定他们就得救了。
将他俩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的馀乐阻止了要去生火的二彪,“不能生火,可还有旁的法子?”,他虽然问的是杜衡,眼神却一直紧盯着江篱。
毒蛇一般恶意慢慢的注视让江篱脚下飞快窜起一股冷气,“沙沙沙”的风声里似乎都带上了危险的气息,他明明离她两臂之外,但江篱却感觉自己的脖子好像被人掐住了一般,呼吸越来越艰难。
“拿下他脸上的面纱”。
江篱摇头,不行,这个绝对不行。
关键时刻,杜衡一把把江篱拉到身後,“你可知我们为何一直戴着面纱?”。
馀乐费力的支起越来越沉的脑袋,“我不想听,我只想知道还有没有旁的法子,嗯,消毒”。
“我们村子里生了会传染的疫病”。
杜衡这话一出,围在他身边的二彪和大强不约而同的往後退,就连馀乐都费力的坐直了身体,“你说什麽?!”。
“我们从河里救上来了一个浑身都是流脓的人後,村子里的人就断断续续有了同样的症状”,杜衡紧张的吞咽口水,这个馀乐比大强和二彪两人加起来还要难缠,“先是长红疹,红疹长成红斑,红斑不愈生脓疮,高热不散。。。。。。。。。”。
说着,他解开袖口的绑带,颤抖着露出瘦弱的胳膊,“就像这样”。
他其实也在害怕,说破天他也不过是个还不到十五的少年,人生中经历过的最大的波折除了弄丢银针,就是因为烂好心被人恩将仇报差点丧命河中。
他们出来前白师姐千叮嘱万交代,要他必要照顾好江篱,他已经辜负了师父的期待,万不能再辜负师姐的交代。
“喝!”。
“大强!二彪!你俩要死啊!怎麽弄了这麽两个人回来!”。
“那人不是说热水能那什麽吗?应该没问题吧?”。
“那你去试试?”。
“我不敢”。
江篱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怎麽听起来感觉。。。。。。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杜衡也听到了,他强装镇定的对一脸警惕防备的馀乐说,“你若是还想我们摘面罩,我们摘便是,只是这後果。。。。。。”。
他在赌,赌馀乐不会拿这麽多人的性命冒险。
馀乐阴气森森的盯着他,心中默默思索他话中有几分可信,无奈他的伤感染太重,又猛的知道这两人身上带着疫毒,惊惧之下身体就撑不住了。
“三哥!三哥!”。
大强连叫几声馀乐都没有反应,他三两步走到杜衡跟前,刚想揪他领子又被他脖子上的红疹烫了回去,“你对我三哥做了什麽?!”。
“他伤的太重了”,杜衡怜悯的看着眼前这些恐惧的面孔,轻声说,“如果再不处理,怕是有性命之忧”。
“彪子怎麽办?”,大强压低声音问二彪,“咱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三哥被这该死的伤拖累死啊”。
他,馀乐,二彪,其实都是一个村的。
馀乐从小脑子就灵活,家里给凑了束修去了学堂念书,他俩则跟着父辈进山做了石匠。
後来新帝登基,颁布以石代银的税令,官员压石商石商压石匠,层层剥削之下石匠们死的死逃的逃,开采量迟迟不增,上头人就想出了子代父偿的法子,去那些死了的逃了的石匠家里抓男丁强制采石。
他们三个就又聚到一起的。
好好的前程就这麽被人毁了,馀乐当然不甘心,一听到有起义的风声,立马就带着石场里的兄弟也行动了起来。
逃出来的路上,馀乐被追捕。他们的人一刀砍在腿上,也是他俩拼死救出来的。
平日里遇到事都是馀乐拿主意,他俩只要按他说的做就行。他突然一下子昏了,这俩人就不知道该怎麽办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彼此看了好一会後,二彪说,“烧火!”。
袅袅白烟升起,林子里的阴冷也被驱散了不少。江篱搓搓手,帮着杜衡按住馀乐的腿,以眼神鼓励他,别怕,你行的。
杜衡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割开半结痂的伤口,在江篱的指点下一点点剜掉发臭的腐肉,挤出脓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