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树坐在仿冰场边的高台上,脚下是一群穿着校服的少年在滑行、跌倒、又重新站起。他没加入,只是静静靠着栏杆,让风穿过他耳朵,把橡胶冰垫的味道、少年汗水、还有老排风扇的吱嘎声一并送进心里。
他看着下方:有人穿着霓虹鞋划出一道亮光,有人播放着《星语心愿》练倒滑。没有谁跳得标准,但他们都笑得放肆,像是从哪里借来了一整天的自由。
“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别人自由,也算偷来一口喘息。”
今天他没带耳机,也没带无线设备。
他只想给自己放一下午的假。
不是接收器,不是监听者——只是一个站在屋顶的普通人,看着城市用一种又吵又慢的方式,把他包围。
可他的心,比任何时候都乱。
因为乔伊。
那顿家常饭的味道,比他听过的任何一个信号都清晰。他甚至记得筷子碰碗沿的“咯哒”一声,就像某种频率撞进他心口,正中软处。
背景音乐切换成了张学友的《吻别》。
老卡带播放出来的声音有些拉磁,旋律像雾一样往他耳朵里钻。
“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让风痕迹消灭……”
他忽然想,要是有人能拉他一把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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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从什么数据系统里解救他,而是从自己造的那座小牢笼——逃出来。
这时,一个影子坐到了他身边。
是个大约二十七八岁的女人,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灰西装,短利落,干净利索,眼神不张扬,却稳稳落地。
“你是二中的吧?”
陈树愣了下,点点头:“嗯。”
她笑了笑,望向冰场下方:“经常来?怎么不下去玩?”
他低声说:“不会滑。”
这回答不大声,带点腼腆,也带着一点不愿多解释的男孩子的自尊。
她侧头看他:“是怕摔?”
他嘴角轻轻一勾:“不是。我不太属于‘站在中间转圈’的那种人。”
她没笑,但眼神里有一点像是理解的亮。
“其实不难。只要敢迈第一步,剩下的,地会带你走。”
她站起身,伸出一只手,手掌干净,指节微粗,却有股不容推辞的安定感。
“走,我请你滑一段。”
陈树怔住了。他不知道她是谁,也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忽然要拉他一把。
但这只手,不喧哗,不强硬,就那样静静地伸在那里。
像楼道里一盏老灯,旧却不闪,始终亮着。
他本想拒绝,但耳边歌词刚好唱到那句:
“总在刹那间,有一些了解……”
他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你请的啊……摔了不赔你鞋。”
“行。”她笑了,“你赔我一圈笑就够。”
他们走向场边,她和租鞋师傅说了句:“码。”
一边递鞋,她一边说:“我叫胡静,以前也在你学校附近念书,不过初二就辍学了,早早出来混。”
“现在是这场的业务经理。”她指指围栏,“之前在电子厂干过,修你们那些耳机、双卡录音机……你看那台点唱机,常卡磁带,但我知道哪块松、哪边拍。”
她笑了笑:“不过这些你别学。修东西会上瘾的。”
陈树没回应,低头系鞋带,手指却比刚才松了。
她看着他:“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不是来看热闹的。”
“你在想事。你藏得住,但你太用力了。”
灯光从天窗洒下,落在两人身上。
胡静滑出去一步,转身轻轻一带,他就被带进了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