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陈树站在男生队列里,转体动作有点潇洒,肩膀随风轻晃,像不紧不慢的节拍器。
他余光一扫,看见乔伊笨拙又努力地试图跟上节奏,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像看到一只笨手笨脚的小企鹅,摔了又爬,爬了又站。
另一边,刘小利一边踢腿一边喝矿泉水,校服裤腰一边系着,一边垮着,像是专门给“校纪处分”出题用的教材示范。
他扫了一眼乔伊的节奏,一口水差点喷出来:“这是考听力还是考反应度啊?乔伊你这节拍是听磁带反过来的?”
正在这时,石老师走过来,眼神一沉,扫了全班一圈,声音温柔又带点压迫:“乔伊,你得多练练。”
她下意识站直,认真地点头:“老师,我会练熟的。”
石老师转头:“月底体操比赛,咱们班不能拖后腿。”
然后,她看向全班,话音不重,却一石激起千层浪:
“谁课后能带带乔伊?动作得标准点。”
刚落音——
“我来。”
“我也行。”
两个声音前后脚冒出来。
一个沉稳,一个爽朗。
是陈树和马星遥。
人群小声骚动:“来了来了,这俩又撞上了。”
乔伊刚想说“我自己练就好”,却已经来不及。
马星遥嘴角挂着一点笑意,轻轻挑眉:“我也没事,可以顺带教教她。”
陈树懒洋洋挤了句:“她分到我们组的,教学归我。别抢我课代表。”
这话轻描淡写,却像插上了一面旗帜。
石老师看着这两人,眼里写着“又来了”,但还是笑着做了裁决:“那就陈树吧。你动作也差不多标准,别教歪了。”
陈树点头,一本正经:“保证带好。”
马星遥笑了笑,退回队列,没说什么,像是早就预料到会这样。
广播还在响,节奏依旧:
“踢腿运动——一、二、三、四。”
但乔伊忽然不慌了。
音乐响起,全班人动作一致,乔伊站在队列里,动作终于不再慢半拍。
她看了一眼前排陈树和马星遥,他们没说话,但似乎都在默默打拍子,引着她走进这个节奏。
风吹过操场旗杆,阳光明晃晃地落在她眼角,恍惚间,她竟觉得,这样整齐划一的练习……有点温暖。
很多年以后,乔伊才在一次访谈中提起过这个片段——那天早操,陈树和马星遥一起举手说“我来教她”。
我记得她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o年,她眼角已经有了笑纹,却像在回忆一场刚刚生的对话。
她说:“你问我为啥记得这么清?因为那是我第一次觉得,我是被在意的。”
然后她笑笑,“不是因为广播操有多重要,是因为那天他们同时举手。那个瞬间,像是在说——‘别怕,我们带你对上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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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是光滑得过头的金属城市,白噪声从楼下漂上来。乔伊坐在书桌前,眼镜微微斜着,头用一根银灰色的卡别起,像几十年前她自己从抽屉里翻出的那一根。
她已经快退休了。
可她回忆这些的时候,眼神里,还是有些……像那一节音乐课的结尾。
那种眼神,我不知道怎么描述,像轻轻放在旧胶片上的手指,不舍得放开,又不敢按下播放。
我问她:“你干嘛老记着这段啊?广播操?你一个物理教授,研究宇宙、暗能量、量子穿越……最想说的,居然是广播体操?”
她没笑,也没生气,只是很认真地说了一句:
“学生时代的早操,才是最有意思的。”
“为什么?”
“因为那是集体生活的全部象征。”
她说得很慢,像是怕漏掉哪个词。
“你想啊。每个人都在统一节拍下做动作,所有人都一样地被喊号、出汗、抱怨、犯错、被笑。你不再是你,是‘我们’的一部分。不是成绩,不是排名,不是谁家条件好。而是一起跳错了转体动作,一起喊‘一二三四’。”
我点头,其实有点明白。合唱、军训、校运会——那些不算重要的集体项目,总被我们写进回忆里,不是因为它们多荣耀,而是因为——大家在一起。
“可你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陈树和马星遥?”我还是忍不住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