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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第2页)

萧砚之的桑木刀劈开第一个敌兵的咽喉时,溅起的血珠正落在谢清辞的脸颊上。那温热的触感让地上的人睫毛颤了颤,却没能睁开眼——後背的伤口像被生生剜去块肉,散兵的女徒弟刚撒上去的靛蓝泥正顺着肌肉的纹路往下淌,在青砖地上洇出蜿蜒的蓝线,像条挣扎着要游向远方的鱼。

“清辞!”萧砚之的吼声裹着刀风撞在箭楼的梁柱上,他反手抽出扎在梁木上的长矛,矛尖带着木屑横扫出去,第二个敌兵的铁甲被划开道豁口,惨叫着撞翻了药箱。陶罐里的“三色膏”泼洒出来,靛蓝的苦丶油菜蜜的甜丶芝麻粉的香混着血味漫开来,萧砚之踩在滑腻的药膏上踉跄半步,桑木刀却趁势捅进了对方的腹部,刀刃上的菜籽油被血泡成了浑浊的金。

第三个敌兵举着长刀劈向他的後颈,萧砚之听见风声时已来不及转身,只能猛地矮身,刀背擦着他的肩胛骨扫过,带起的力道让他撞在谢清辞躺的草堆上。压得草茎咯吱作响的瞬间,他看见谢清辞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小心”,可气音刚溢出喉咙就被血沫堵了回去,只在嘴角漾开朵暗红的花。

“滚开!”萧砚之的眼底突然漫上血丝,他抓起地上的铁钳——就是刚才散兵拔箭用的那把,钳口还沾着谢清辞的血肉,此刻被他轮圆了砸向敌兵的膝盖。铁甲与铁器相撞的脆响里,敌兵的腿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长刀脱手的刹那,萧砚之已扑上去用膝盖顶住对方的胸口,桑木刀从锁骨捅进去,再猛地向上一挑,滚烫的血喷了他满脸,混着额角渗出的冷汗,滑进嘴里又腥又涩,像吞了口掺了砂砾的靛蓝汁。

敌兵的尸体轰然倒地时,箭楼的门板彻底碎了。更多的铁甲身影涌进来,火把的光在他们甲胄上滚成流动的河,萧砚之抓起根烧红的铁矛——那是刚才敌兵射进来的火箭,箭杆还燃着蓝火,他迎着人群冲过去,矛尖的火焰在风里窜得老高,照见他肩胛的伤口正汩汩淌血,靛蓝染的衣襟已黏在血肉里,每动一下都像有无数根针在刺。

第一个扑上来的敌兵被铁矛贯穿了胸膛,火焰顺着甲胄的缝隙钻进去,很快燃起熊熊大火。萧砚之没有拔矛,而是顺势推着燃烧的尸体撞向後面的人,自己则抄起地上的晒布杆,杆梢的铁鈎在他手里转了个圈,精准地勾住了第四个敌兵的咽喉。他猛地向後拽,对方的颈椎发出断裂的脆响,身体撞在摇摇欲坠的箭楼木墙上,震得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落在谢清辞的脸上,像撒了把冰冷的雪。

“清辞,别睡!”萧砚之的吼声在厮杀声里忽高忽低,他踢开脚边的尸体,铁鈎上还挂着半截喉管,却腾出左手往谢清辞那边探了探,指尖刚触到对方的脸颊就被敌兵的长矛逼退。那矛尖擦着他的肋骨划过去,撕开的衣襟下露出道旧疤——是去年给榨油机换零件时被铁皮割的,当时谢清辞用油菜蜜给他敷了半个月才好,此刻新伤叠着旧疤,血涌得比当年凶烈十倍。

他突然拽住矛杆往自己这边拉,敌兵重心不稳的瞬间,萧砚之的膝盖已顶在对方的肘弯,只听“咔嚓”声脆响,长矛脱手的同时,他抓起地上的短斧——原是染坊劈柴用的,斧刃还沾着靛蓝草的汁液,此刻被他反手劈进了对方的太阳xue。血和脑浆喷在他染血的脸上,他却连眼都没眨,转身时正看见个敌兵举着刀走向谢清辞,那把刀上还缠着半片靛蓝布,像是从晒布架上撕扯下来的。

“你敢碰他!”萧砚之的声音突然变了调,像被砂纸磨过的铁器。他几乎是扑过去的,桑木刀从侧面劈断了对方的手腕,断手带着长刀落在离谢清辞鼻尖寸许的地方,他顺势踩着敌兵的背跃起,膝盖重重砸在对方的後颈,颈椎断裂的声音里,他抓起那截断手的长刀,刀柄缠着的蓝布条在他掌心硌出深深的印——那是谢清辞去年亲手织的“菜花芝麻纹”,此刻却成了染血的凶器。

箭楼的横梁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被大火烧得焦黑的木椽噼啪作响。萧砚之背靠着谢清辞躺的草堆,手里的长刀和桑木刀交叉成十字,挡开左右劈来的铁矛。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滴,落在谢清辞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他能清晰地听见身後人的呼吸——微弱得像风中的棉絮,每一次起伏都带着血沫破裂的轻响。

“清辞,看看我!”他腾出只手按住谢清辞的後颈,那里的皮肤凉得像块冰,“你说过要教孩子们种油菜,说北境的种子能在南境扎根……你不能食言!”话音未落,右侧的铁矛突然刺穿了他的小臂,矛尖从皮肉里透出来,带着倒鈎的棱齿刮擦着骨头,疼得他眼前发黑。可他死死咬着牙没松手,反而用被刺穿的手臂夹住矛杆,左手的长刀趁机劈向对方的咽喉,温热的血溅在他的眼皮上,红得像要烧起来。

拔矛的过程比挨刺更疼。萧砚之用牙齿咬着刀柄,腾出右手抓住矛杆猛地向外拽,倒鈎带出的血肉在他臂上撕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的白骨上还挂着碎肉。他闷哼着甩了甩手臂,血珠溅在谢清辞的脸上,对方的睫毛颤了颤,终于掀开条缝,浑浊的视线里映出他染血的脸,像看见幅被血浸透的靛蓝染布。

“萧……”谢清辞的气音刚出口,就被突然塌落的横梁打断。燃烧的木椽砸在离他们三尺远的地方,火星溅在谢清辞的衣襟上,点燃了那几粒藏在里面的油菜籽。萧砚之扑过去用手掌摁灭火苗时,指腹被烫出几个燎泡,可他顾不上疼,只死死攥着那几颗籽粒——有两粒已被烤得焦黑,剩下的三粒还倔强地泛着金黄,像攥着三粒不肯熄灭的星。

“还在……”他把籽粒塞进谢清辞的掌心,逼着对方蜷起手指,“等出去了,我们就种在蓝草旁边,让黄的花挨着蓝叶……萧砚之……”话没说完,五个敌兵已形成合围之势,他们举着铁矛步步紧逼,甲胄上的血渍在火光里闪得狰狞,像群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萧砚之突然笑了。那笑声里混着血沫,听着比哭还难听,他捡起地上的铁鈎晒布杆,又把长刀塞进谢清辞的手边——尽管他知道对方根本握不住,却还是把刀柄塞进那只冰凉的手里,“清辞,你听着,当年你说日子会像靛蓝染的布,越洗越有味道……今天我信了。”

他猛地冲向敌兵最密集的地方,晒布杆上的铁鈎旋转着划破空气,第一个敌兵的眼睛被鈎出眼眶,惨叫着倒下时,萧砚之已踩着他的尸体跃起,长刀在空中划出道金黄的弧线——那是菜籽油在火光里的反光,精准地劈断了第二个敌兵的矛杆。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膝盖已顶在对方的下巴上,下颌骨碎裂的脆响里,他夺过断矛反手刺进了第三人的心脏。

第四个敌兵从侧面扑来,铁矛刺穿了他的右腹。萧砚之却像没感觉到疼,反而顺着对方的力道往前送了半寸,让矛尖在体内转了个弯,同时用晒布杆的铁鈎勾住了对方的後颈,两人抱着滚倒在地时,他腾出嘴死死咬住敌兵的咽喉,直到对方的挣扎渐渐微弱,温热的血灌满了他的口腔,他才松口咳出带着碎肉的血沫,视线却始终盯着谢清辞的方向。

最後一个敌兵举着长刀站在谢清辞面前,萧砚之拖着插在腹部的铁矛爬过去,矛杆在地上划出深深的沟,血顺着杆身往下淌,在青砖上拖出条蜿蜒的红。他抓住对方的脚踝时,长刀正劈向谢清辞的胸口,萧砚之猛地拽着脚踝往回扯,敌兵的刀劈在离谢清辞心口寸许的草堆上,火星溅起的瞬间,萧砚之已扑上去用身体压住对方,同时将晒布杆的铁鈎狠狠扎进了他的太阳xue。

箭楼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横梁燃烧的噼啪声,还有萧砚之粗重的喘息,像头濒死的野兽在喉咙里呜咽。他趴在敌兵的尸体上动弹不得,腹部的铁矛每动一下都像要把内脏搅碎,可他还是用尽全力翻了个身,朝着谢清辞的方向伸出手。

指尖还差三寸就能碰到对方的衣襟时,他看见谢清辞的手微微擡了擡,那几粒油菜籽从指缝滚出来,落在他的手背上。黄澄澄的籽粒沾着两人的血,烫得像团火,烧得他眼眶发酸。“清辞……”他想爬得再近些,可身体像灌了铅,只能眼睁睁看着地上的人睫毛越来越沉。

“不——!”萧砚之的嘶吼震落了梁上最後块燃烧的木片,落在他的背上燃起蓝火。靛蓝染的衣襟烧得噼啪作响,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谢清辞的脸,直到那抹微弱的呼吸彻底消失,他才突然笑起来,笑声里混着烧伤的皮肉味,“等我……我这就来陪你种油菜……”

他拔出腹部的铁矛,带出的血柱喷得老高,溅在箭楼的穹顶,像幅突然绽开的红梅图。然後他用尽最後一丝力气,朝着谢清辞的方向滚过去,肩膀撞到对方的腰时,他伸出手轻轻按住那几粒油菜籽,把它们拢在两人交叠的掌心里。

“种在蓝草边……”他贴着谢清辞的耳朵低语,气音里裹着血沫,“等到来年……开花给你看……”

火舌终于吞噬了整个箭楼。燃烧的桑木梁塌下来时,正好压在两人身上,把他们裹进片沸腾的火海。那些曾经用来染布的靛蓝草丶榨油的油菜籽丶磨粉的芝麻粒,此刻全在火里燃烧,蓝的烟丶黄的火丶黑的灰混在一起,像把所有平静的日子都烧成了灰烬,又在灰烬深处,藏着几粒不肯熄灭的金黄——那是被体温焐热的油菜籽,正借着风势,往靛蓝田的方向飘去,仿佛要在战火焚尽的土地上,重新种出片能铺满天地的黄。

远处的芝麻地密道里,孩子们举着裹了菜花布的火把,听见箭楼方向传来轰然巨响。领头的孩子突然攥紧了兜里的靛蓝籽,那是谢清辞塞给他的,此刻被体温焐得温热。他回头望了眼火光冲天的方向,突然朝着南境的方向跪下,把靛蓝籽和怀里的油菜籽混在一起,埋进了路边的土里。

“谢先生,萧先生,”孩子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我们会带着种子走,会让北境的油菜在南境开花,让南境的蓝草在北境扎根……”

风从密道的出口灌进来,卷起地上的灰烬,像无数细碎的蝴蝶,朝着火光熄灭的方向飞去。而在那片被战火蹂躏的土地深处,几粒沾着血的油菜籽正躺在靛蓝草的根须旁,在焦黑的泥土里,悄悄积蓄着破土而出的力量,仿佛在等待某个春天,能把这片破碎的天地,重新染成金黄与靛蓝交织的模样。

谢清辞强撑着说了一句话:“萧砚之我在这里等你胜利归来,我有话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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