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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第1页)

第8章

西南的云雾果然和西北的风雪截然不同。茶山被白茫茫的雾气裹着,湿润的风里飘着新茶的清香,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山道上,连脚下的路都软乎乎的。

谢清辞刚到茶场那日,就被场主领着去看补种的茶苗。新栽的幼苗怯生生立在土里,有几排却歪歪斜斜倒了一片,泥土上还留着野兽踩过的蹄印。

“这几夜总来野猪,围栏都被拱坏了。”场主愁得直叹气,“雇了猎户守着,可山里雾大,夜里根本看不清。”

萧砚之摸着腰间的弯刀,刀鞘上还沾着西北的沙尘。“我去守。”他说得干脆,“正好试试老将军给的这把刀。”

当夜雾气更浓,谢清辞在临时住处翻着茶场的账册,听着窗外的虫鸣,总觉得不如西北的风雪声让人踏实。直到後半夜,远处传来一声闷响,他猛地起身,刚掀开门帘,就见萧砚之踏着露水回来,肩上扛着只半大的野猪,刀上的血迹在雾里泛着暗红光。

“解决了。”萧砚之笑了笑,鬓角的水珠滚下来,“明早该有野猪肉吃。”

谢清辞却盯着他的手臂——袖口被划开道口子,血正顺着指尖往下滴。他拉着人进屋包扎,萧砚之倒不自在起来:“这点伤算什麽,当年在雁门关……”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谢清辞打断他,往伤口上撒药粉的手却放轻了,“茶场的账我看过了,去年的收成少了三成,不光是野猪的事。”

他指着账册上的记录:“你看这采买记录,买的竹篓比往年多了一倍,可收的茶叶却少了。场主说雇了两百个采茶工,我刚才去工棚数了,只住了一百六十人。”

萧砚之凑近一看,指尖点在“竹篓采买”那行字上:“这采买的商号,是京城沈尚书家开的吧?”

谢清辞点头。沈尚书是太子近臣,去年刚把外甥塞进茶场做了管事。

第二日他们去见那管事,对方倒机灵,没等盘问就哭丧着脸招了:“是我贪了工钱,少雇了人,又虚报竹篓数量……可那些多出来的竹篓,都给沈大人送进府了!他说京里用得上!”

萧砚之冷笑:“用竹篓装什麽?装你贪的茶叶?”

管事吓得直磕头:“茶叶也送了些,不多,就……就几车顶级的云雾茶。”

谢清辞看着远山的雾,忽然想起魏将军砸酒坛的模样。他摸出纸笔,这次却没急着写折子。“先把少发的工钱补上,再补种被野猪糟蹋的茶苗。”他对场主说,“至于沈尚书那边,我们回京城再说。”

离开茶场那日,采茶工们来送行,有人塞给谢清辞一包刚炒好的新茶,茶叶在纸包里脆生生响。“大人是好人。”一个老妇人说,“去年的工钱,我们还以为要不回来了。”

萧砚之牵着马走在旁边,忽然说:“回京城後,沈尚书怕是要找咱们麻烦。”

“麻烦总会有。”谢清辞低头闻了闻茶香,“但你看这茶苗,被野猪拱了能再栽,人犯了错,只要肯改,也总能走上正途。”

官道上的马车慢悠悠晃着,谢清辞翻开账本,新的一页写道:西南茶场,弊事已查,茶苗重栽。他擡头看向窗外,萧砚之正勒着马跟在车边,阳光穿过雾霭落在他身上,像西北初春的融雪,暖得让人心里敞亮。

“听说江南的新米该收了?”谢清辞掀开车帘问。

萧砚之扬鞭指了指前方:“正好顺路,去看看?”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带着新茶的香气往前去。账册还摊在膝头,墨迹未干的字迹旁,不知何时被萧砚之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太阳。

江南的秋意总带着水汽,稻田像铺在地上的金绸子,风一吹就晃出层层涟漪。他们到的时候,正赶上农户们开镰,田埂上堆着扎好的稻束,空气里飘着新米的甜香。

粮官领着他们看粮仓,刚走到晒谷场,就见几个老农围着个穿绸衫的後生吵架。那後生是县太爷的小舅子,叉着腰喊:“今年的粮税就得按新规矩交!每石加两成,少一粒都不行!”

“去年遭了水涝,地里收成才刚够糊口。”一个老汉急得跺脚,“再加税,全家都得去喝西北风!”

谢清辞停下脚步。他翻了粮官递来的册子,上面写着“秋粮丰稔,税银加征”,墨迹崭新,显然是刚改的。

“县太爷何在?”萧砚之问。粮官支支吾吾:“大人……去邻县赴宴了。”

当晚他们住在驿站,谢清辞对着油灯核账,发现近三年的秋税记录都透着古怪——丰年加征,灾年也加征,多收的粮食去向却只写着“上缴国库”,没有具体入库记录。

“这县太爷怕是有问题。”萧砚之擦着弯刀,“刚才去粮仓转了圈,後墙有辆马车,正往里面装新米,车辙印通向城外的码头。”

第二日县太爷回来,见了他们,脸上堆着笑:“不知二位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谢清辞把册子推过去:“为何擅自加税?”

县太爷脸色一白,慌忙解释:“是……是为了修河堤,去年水涝後,河堤总得加固不是?”

“修河堤的银子,朝廷三个月前就拨下来了。”谢清辞盯着他,“我查过账,那笔银子只动了三成。”

正说着,门外闯进来个衙役,慌慌张张喊:“大人,码头的粮船被抢了!”县太爷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原来他把多收的粮食偷偷卖到邻县,没想到遇上了水匪。萧砚之带人去追时,水匪刚把粮船劫到芦苇荡,见有人来,举着刀就砍。他挥刀挡开,刀刃劈在对方刀背上,震得水匪虎口发麻,没几个回合就把人捆了。

粮食被运回来时,晒谷场上挤满了百姓。老汉们摸着失而复得的稻子,红了眼眶。县太爷跪在地上,连声道:“我知罪!我不该贪墨税粮……”

谢清辞看着他,忽然想起魏明认罪时的模样。“把加征的税粮还给百姓,修河堤的银子立刻拨下去。”他提笔写了份文书,“至于你的罪,我会如实上奏。”

离开县城那日,农户们送来新碾的米,装在粗布袋子里,沉甸甸的。一个老婆婆塞给谢清辞几个米糕,热乎乎的,带着桂花味。“多谢大人,不然这冬天真没法过了。”

马车走在田埂上,萧砚之忽然指着远处:“你看。”夕阳正落在稻田里,割剩的稻茬上沾着水珠,亮得像撒了把碎金子。

谢清辞翻开账本,新的一页写着:江南稻区,苛税已免,民心安妥。他合上册子时,发现萧砚之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稻穗,穗子上还歪歪扭扭点了几粒米。

“往哪去?”萧砚之问。

“听说北境的马场该清点新马了。”谢清辞望着远处的炊烟,“去看看那些小马驹长壮了没。”

马车轱辘碾过田埂,把金稻子的影子甩在身後。风里有米香,有桂花香,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像极了萧砚之画的那个小太阳,不耀眼,却让人心里踏实。

北境的风带着沙砾,刮在脸上比西北的雪粒更糙。军马场的围栏新换了一圈,木桩深深扎进冻土,去年那些怯生生的小马驹,如今已长得高过马夫的肩头,见人来就扬着脖子嘶鸣,蹄子踏在地上咚咚响。

魏明正在给马刷毛,瘸着的腿比去年稳了些,手上磨出了层厚茧。见他们来,他直起身行礼,脸上倒比从前多了几分硬朗:“谢大人,萧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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