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与友人躲在桥洞说起以後。
她说想做一个侠客,可以浪荡江湖,後来发现世道如此,去永安为官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保护阿母和妻友。
但是现在,难道不是侠客麽?
江言的眼眉都是血污,一双眸却亮,如窥春湖。
她想,那便没有平生憾事了啊。
。
“如今青州的姜家势力倾巢而出,就连尹氏小族也被她们家主带去了,这些府卫私兵聚军成云,正驻扎主城外青貘山中,有万人不止,不过还不够,现在,那姜德清正等着永远不会到来的援兵呢。”
大帐里,楚莫坐在下首,挑眉望向长桌後悬腕走笔的女人,语气认真:“王姐,我们是时候发兵了。”
“等信来。”
楚离望向她,眸中映出满室曈曈灯影,她低头漫不经心看着已经洇了墨的字尾,把笔轻轻放回砚台。
“信?什麽信?”楚莫瞥了下一旁沉默不语的楚阡,疑惑道:“主城本就三面环山易守难攻,趁现在姜德清还没意识到她请求援兵的封主令根本没传出去,那些人都还驻留护城河旁,青貘山里,我们发兵围困,甚至可以不费兵卒令其惧服。如今玄羽卫精锐尽皆在此,明将军也在後方斩断姜氏退路,有什麽要等的?王姐,到底是什麽让你这般挂心?”
“人命。”
楚离垂眸,仔细看着纸张上被细细够了标注的城池,眉峰微微蹙起,带起几分冷寒霜色:“此时各城空虚,姜氏能说上话的都赶去青貘了,留守之人难抵祸事,若杀伐既起,流匪定会乘机作乱,死伤百姓。”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点在舆图上,女人语气温和:“如平水郡,木昌郡,婺源,袁武,据孤所知,这些地方都有土匪行恶,谢修兰已经带人去剿匪了,等她传信回来,再发兵不迟。”
话落,楚阡楚莫姊妹两个对视一眼,眼底都是讶异,依王姐之前的脾性,事在眼前且冒着风险,自是不顾末节,雷厉风行,什麽时候……
楚阡试探道:“谢修兰一个大夫,也懂行兵布阵?”
“二王女此话怎讲?老妇的挚友,也不光行医一种本事,不过不必等了,信已至。”
一道苍老却温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李清大手掀开帘子,一手拄着拐杖,徐徐而来。
“李长史?”楚阡和楚莫站起来。
李清走到楚离面前,她大病一场还没有多长些皮肉,但在旁人看去,却是眼睛清亮,体态周正,丝毫不显老态龙钟。
“王上。”
“有恙之躯不必跪。”
“谢王上,老妇刚刚在外面见到了修兰派来的信使,便自作主张把东西拿进来了。”
“嗯,长史坐吧。”楚离挑眉,把利落递过来的信纸接过,慢慢打开。
李清笑了一下,却是在落座前走向楚阡楚莫,拱手作揖:“两位王女救命之恩,老妇没齿难忘。”
“这有什麽?长史是惊秋的老师,也曾为先王之师,半生兢业尽瘁为民为国,我们救长史是应当。”
“对,应当极了!”
听了楚莫的话,楚阡也大笑起来,极尽畅快。
李清坐在一旁,看着垂眸扫量信纸的楚离,女人神情认真,只有眼底眸光沉沉如渊,带出一番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息。
楚阡凝眸:“王姐,这是可以发兵了?”
“不错。”楚离看到前面一段字,皆是除匪救民一切顺利之语,于是淡淡应道。
“如此甚好!”楚阡抿唇,心里的欢喜也被刚刚心中一闪而过的思绪打断了:“这样的好消息,不知惊秋可知……”
她现在可好?在平水的安危如何?
她还活着麽?
刺耳的碎瓷声打断了楚阡的思念,她转头看向传来声音的方向。
“王姐?你怎麽了?”
楚离已经站了起来,她冷冷瞥向被她掷到地上的信纸。
楚莫走过去拾起来,轻轻读着後面的话。
信中写道:三日前,老妇救秋儿于平水城外洛神河一轻舟,随同之人名唤阿土,神情恍惚,乃旧日王宫侍女,秋儿失血过多至今未醒,阿土下舟亦是昏迷,醒来後言明事由,原是两人受尹氏追杀逃离平水城後,漂泊至此,江言以命相救为二人寻得生机。
夺有情有义之人性命,断黎民百姓之生机,望王上出兵姜氏,还青州太平。
——李清。
……
洛神河旁,山头的龙虎寨两个字威风凛凛,如今却染上了暗暗血迹。
在剿灭最後一处土匪寨子後,李清一行人就留在了此处,打算落脚歇息,也让受伤的玄羽卫休养片刻,毕竟登山越岭的一家一家杀过来,是个人都疲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