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蘅猛地後退,像被烫到似的避开俞萧的触碰,胸口剧烈起伏。他没看周围欢呼的工作人员,也没理会俞萧递过来的纸巾,转身就往休息室走。
走廊里的灯光惨白,映着他慌乱的影子。云蘅冲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泼脸,试图压下脸上的热度和心里的屈辱。
镜子里的自己眼眶泛红,嘴唇紧抿,脖子上还残留着俞萧指尖划过的触感,像道无形的烙印。
他想起奶奶病房的样子——狭小的空间,斑驳的墙壁,隔壁床的咳嗽声整夜不停。他一直想攒钱给奶奶换个好点的病房,却没想到,最终要靠这种方式实现。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附带着张照片——私立医院VIP病房的全景,宽敞明亮,窗外是大片的草坪。发件人只有两个字:俞萧。
云蘅盯着照片,突然觉得眼睛发酸。他点开回复框,敲了很久,最终只删掉了所有字,把手机塞回口袋里。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时,俞萧正靠在沙发上打电话,语气平淡地吩咐助理:“把专家的会诊时间排到下周一……对,全程保密。”
看到云蘅进来,他挂了电话,从桌上拿起瓶未开封的矿泉水递过去:“累了吧?我让助理订了餐。”
云蘅没接,也没说话,只是走到沙发的另一端坐下,把自己缩成一团,像只受了伤的小兽。
休息室里陷入沉默,只有空调的冷风呼呼地吹着。
过了很久,云蘅才哑着嗓子开口:“俞萧,你到底想怎麽样?”
俞萧擡眼,目光落在他紧绷的侧脸上:“什麽怎麽样?”
“用这种方式逼我配合,很有意思吗?”云蘅的声音发颤,“用我奶奶的病,用老家的麦田,用所有我在乎的东西来要挟我……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有成就感?”
俞萧的眉头拧了起来,放下手里的钢笔:“我只是想帮你。”
“你的帮助,就是把我变成你的所有物吗?”云蘅猛地擡起头,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让我像个提线木偶一样,配合你演情侣,接受你用钱砸出来的胜利,活在你用资本筑起的牢笼里?”
俞萧被问得哑口无言,看着云蘅泛红的眼眶,心脏像被什麽东西狠狠攥住,疼得发闷。他张了张嘴,想说“不是这样的”,却发现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确实想帮云蘅,想让他过得好一点,想让他不再为钱发愁,不再被人欺负。可他用的方式,却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割碎了对方的骄傲和尊严。
“对不起。”俞萧的声音很轻,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病房的事……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换一种方式……”
“不用了。”云蘅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就这样吧。反正我也快熬到头了。等决赛结束,我就会离开这里,回到老家种我的麦子。到时候,俞少你就再也不用费心‘帮助’我了。”
说完,他站起身,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低声说:“广告片我会配合拍完,但仅此而已。”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俞萧坐在空荡荡的休息室里,指尖还残留着云蘅喉结的温度,又烫又麻。他看着桌上那瓶未开封的矿泉水,突然觉得无比讽刺。
他以为自己用资本筑起的是保护罩,却没想过,在云蘅眼里,那不过是座镀金的牢笼。
而他这个自以为是的守护者,终究成了最伤人的刽子手。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俞萧掏出烟盒,指尖抖得划不着火。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有些东西,真的不是用钱就能买到的。
比如云蘅的笑容,比如他眼底的光,比如那份不掺杂任何算计的丶纯粹的信任。
而这些,似乎都被他亲手毁掉了。
广告拍摄还在继续,镜头里的两人依旧配合默契,眼神交汇间仿佛有说不完的情愫。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在那层暧昧的表象之下,是道深不见底的鸿沟,隔着资本与理想,隔着掌控与自由,也隔着两颗渐行渐远的心。
这场被迫营业的代言,终究成了压在两人关系上的又一根稻草,让本就紧张的局势,愈发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