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重地天子脚下,居然有人敢夜闯官员宅邸行刺,刺杀的还是个从三品的高官,这事理所当然受到重视。不仅薛家一家,连带着楚棠和夏时都一起进了京兆府衙门。
翌日消息传开,近来本就活跃的国子监学生更是怒不可遏,竟直接去了宫门前静坐,彻底将事闹大。
老皇帝刚回到京城,一路舟车劳顿还未缓解,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哪知外面已经闹翻了天。他正用着早膳呢,内侍总管梁忠就急匆匆跑了进来:“陛下,出事了。”
近来多事之秋,老皇帝一听这话就头疼,摔了碗问道:“又怎麽了?”
梁忠便道:“昨夜国子监祭酒家中遭袭,今早消息传开,国子监的学生便闹了起来,如今正在宫门前静坐。”顿了顿又道:“已有不少百姓被吸引前来,如今宫门都给堵住了。”
国子监祭酒虽是从三品,但因为国子监本身很少牵扯朝政,老皇帝对薛冰也不熟悉。他闻言想了许久才想起这麽个人,可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一个祭酒到底是得罪了什麽人,居然大半夜还有人跑去他家杀他。不过不管怎麽说,敢对朝廷命官动手这事,都有点触及底线了。
老皇帝当即皱了眉,再问:“到底怎麽回事?是谁这麽大胆,敢在京城动手?”
这梁忠便不是很清楚了,不过身为内侍总管,掌握一手消息是必备技能,事情的前因後果他倒是知道得差不多。这事偷瞥一眼皇帝脸色,到底还是将事情娓娓道来。
江南赈灾是五年前的旧事,楚尚书的案子也是一年前的事了,在老皇帝心里这些早就翻篇了。此刻听人将这些旧事重新翻找出来,尤其是言及冤屈,不论是楚尚书的冤屈还是江南百姓的冤屈,都不是老皇帝想听的,一时间听得眉头大皱,很是烦躁。
梁忠自然看出来了,于是尽量精简了言辞,偏还不敢不说完。
老皇帝倒也没有打断,听完之後皱着眉问道:“人现在在京兆府衙门?昨夜那些刺客查出什麽来了,都是冲着楚氏女去的吗?”
梁忠也不敢隐瞒,更不敢添油加醋:“正是。昨夜刺客分了两拨,一拨去杀楚氏女,一拨去杀薛大人。”所以是真的有人要杀朝廷命官,不是推给楚氏女就能轻拿轻放的。
老皇帝显然听明白了暗示,同时也没忘记宫门外那帮学生,知道不给个说法那些人是不会散的。这让他很是烦躁,因为无论是对赈灾官员的嘉奖,还是对楚尚书的判处,都是他做的决定。而身为君王,老皇帝是不可能轻易承认自己错了的。
烦躁的起身踱步转了几圈,老皇帝忽的想到了什麽,问道:“薛家什麽情况,护卫很多吗?怎麽去了那麽多刺客,一个人都没杀死?”
梁忠躬身答道:“回陛下,并非如此。薛家窘迫,不过有几个老仆,後院发生打斗他们在前院睡着都没听到动静。不过薛大人擅剑,楚氏女身边也有同伴相护,刺客不是对手反而伏诛。”他顿了顿,才又道:“护着楚氏女那人与公主府有些渊源,正是前些天护着长公主逃入山中的护卫。”
夏时露面後就没打算藏着掖着,她曾经作为长公主护卫的事自然也不难查,这些都是大大方方摆出来给人看的。梁忠得到了消息,果然如实禀报给了皇帝。
老皇帝听罢皱了下眉,很快将所有事串联起来,心中虽然有些烦长公主给他找事,但与此同时也降低了对大女儿的戒心——替楚尚书翻案一事显然不是临时决定,她早就掌握了扳倒二皇子和六皇子的证据,能堂堂正正将人解决,又何必冒险行刺杀小道呢?
猎场一事最大的嫌疑人长公主似乎洗脱了嫌疑,那麽另外两个不省心的儿子,可疑指数就开始直线上升了。再加上送灵途中的那场刺杀,这两人不仅气量狭窄,而且无法无天!
老皇帝的眼神蓦地冷了下来,只是眼下需要解决的还是宫门前那帮学生,老三老四的事还得等等。
梁忠低眉垂眼,假装没看到老皇帝脸色变化,过了好一阵才听到老皇帝吩咐:“传话出去,此案移交大理寺彻查,让宫外那帮学生都散了吧。”
这话说得梁忠心里一突,消息灵通如他,自然能听出这话内藏的深意——别看老皇帝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案子移交大理寺程序上也没有半点问题,可问题出就出在人身上。他可是知道,当年赈灾一事牵扯的官员中,有一个就是大理寺卿的妻弟,案子交给大理寺去办,最後能办成什麽样还真不好说。
他不免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身为内侍总管他也见多了富贵权势,可梁忠本身也是底层出身,活不下去才挨了一刀进的宫。现在听说了江南灾民的惨案,他是比高高在上的皇帝更能感同身受的。
可即便伴在君王侧,不该说的话他也不能说,只好压下多馀的情绪,俯首领命而去。
老皇帝自然也不会注意到梁忠的情绪变化,自觉将这事处置妥当之後,他又开始思量起该如何对待老三老四了——走惯了捷径的人不会再想走正道,说不得这俩尝到了甜头,会胆大包天的冲君父下手呢?
得先敲打敲打,敲打不成,就该想想怎麽把人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