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74章
◎先露一手给我看看◎
楚棠的猜测一点没错,两人被安置在长公主的别院并非别无去处,也并不是长公主心血来潮想要庇护她这个并不熟悉的罪臣之女。
翌日一早,楚棠和夏时的卧房门便被敲响了。
所幸两人起得还算早,夏时听到动静主动过去打开了房门,就见门外站着个侍女。只是对方显然不是来照顾两人的,她见门开了便冲二人福了福身,然後便目光准确的落在了楚棠身上:“楚姑娘,长公主有事相托,还请姑娘随我一行。”
楚棠早有所料,也早将自己收拾得妥帖,闻言也没多问便点点头,径自走向了门外。
夏时见状有些不安,下意识伸手又不敢去拉楚棠,最後也只拽住了她一片衣角。不过楚棠感受到了,于是回头冲她说道:“放心,我晚些时候就回来,你先去找唐小将军吧。”
唐奕远赴千里接应两人,这一趟离京便是月馀,连过年都没能和家人一起。按理说这时候她好不容易回来了,是该先回家一趟的,可大抵是不放心将两人独自留在别院,她暂时也没说要离开。楚棠昨日便趁机将夏时托付给了她,正好唐奕对夏时有些兴趣,便也没有拒绝。
这是早就说好的事,唐奕一路护送,双方也有了些交情不算陌生。但乍然与楚棠分离,显然还是让夏时感到了不安,她手指收缩了几次,终究还是松了手。
“嗯,你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夏时将手背在了身後,一脸强装的无事。
楚棠自然看穿了,心里顿时涌起些不舍与心疼来。可她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有自己的事必须做,于是到底还是狠心回头,跟着那侍女快步离开了。
夏时一路目送着两人远去,直到楚棠的身影沿着回廊越走越远,最後拐了个弯消失在视野之中,她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
只是这一瞬她心情也变得低落,蔫头耷脑的样子,活像是只被主人抛弃的大狗。
忽的,一阵轻微破风声响起,蔫头耷脑的夏时立刻察觉侧身一躲,堪堪躲过一颗砸向她肩头的小石子。她拧着眉顺着石子来处看去,便见唐奕不知何时到的,此刻正斜倚着廊柱抛石子:“不错嘛,我还以为你望眼欲穿成了望妻石,没想到还有几分警觉性。”
夏时不想反驳什麽,想起昨日楚棠亲自把自己托付给了对方,她转身关上房门就向着唐奕走了过去:“走吧,我今天都跟着你。”
唐奕闻言便将手里抛着的小石子随手扔了,笑道:“行,那就跟我来。”
这处别院的占地很是广阔,亭台楼阁丶花园假山,外加七八个冒着热气的汤泉小院,夏时行走其中甚至觉得这里比石田村还大。她也不关心唐奕这是要把自己带去哪里,只是跟着走了一段路,目光便忍不住频频落在唐奕身上。
唐奕身为武将,自然没有忽视这道存在感极高的视线,她回头问道:“你想说什麽?”
夏时倒也不客气,直接问道:“你离京这麽久,回来都不想家吗?”说完顿了顿,又道:“听说你是阿棠好友的夫人,这麽久没见,你就不想她吗?”
唐奕闻言微微一愣,显然没料到她想说的是这个,一时竟有些恍惚——她和沈知微其实聚少离多,她当然也是想念的。可出身将门,她自小便看着父亲镇守边关,而母亲则留在京城家中照顾老人,这样的聚少离多对她而言便成了常理。哪怕想念,也不会宣之于口,更不会耽搁正事。
于是怔愣过後她笑了笑,以打趣般的口吻对夏时说道:“怎麽,你想楚棠了?不愧是新婚不久,如胶似漆的时候,这才分开多久就舍不得了?”
夏时被她一语道破了心思,耳朵不由微微发烫,但也承认了:“她不让我跟着。”
说这话时,夏时眉眼又低垂下去,虽然没有先前蔫头耷脑来得明显,但也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要是楚棠看了肯定心软,不过唐小将军可不吃这一套,顺手还她脑袋上敲了一下:“人家是有正事,你黏过去算怎麽回事?走了走了,你也跟我做正事去。”
唐奕说完拉着夏时又走了一阵,绕过一片屋舍後,入目的居然是处宽敞的演武场。
夏时没什麽见识,但演武场上的刀枪剑戟,以及弓箭靶子之类的东西,她自然是认识的。只是看着这些,她忍不住歪了歪头,露出几分疑惑来——她自然是不认识安平公主的,可传说中的公主不都是娇生惯养,学些琴棋书画吗?难道这位长公主特殊些,就喜欢舞刀弄枪?
这话夏时没问出口,但她的表情已经将她的心思暴露无疑。
唐奕都没眼看,擡手将她那犯蠢的表情挡了挡,说道:“我知道你打猎的本事应该不差,至少杀人挺利落,不算没有安身立命的能力。但你要记得,在京城那些本事都是其次的,你首先得学会装。装得若无其事,装得不为所动,装得所有人都看不出你心里在想些什麽。”
这是唐奕教夏时的第一课。虽然在此之前,她带夏时来演武场是想试试她的本事,将来或许可以把人往武将方面培养——长公主若能上位,朝堂中的女官当然越多越好。
夏时也不蠢,脸上的表情立刻收敛起来,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得沉默而锋锐。
唐奕都被她这迅速变脸的本事吓了一跳,但事实上在夏时遇到楚棠之前,独自生活的她更多时候就是这般模样的。对别人的事毫无兴趣,自然也不会轻易被影响。
绕着夏时看了两圈,唐奕点点头:“没错,这样就挺好,今後在外面最好都摆出这幅样子来。”
夏时点头表示受教,唐奕也就不多说什麽了。她径自走到兵器架边看了看,然後率先挑出一把弓扔给了夏时:“你既然是猎户,想必射术不差,就先露一手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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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时被唐奕拉去演武场摸底的时候,楚棠则跟着侍女去了与之完全相反的方向。
两人一前一後,穿过回廊路过庭院,最终来到了位于别院中心的主院——这里显然是长公主的居所,哪怕主人常年待在京城很少驾临,这处院子外依然有侍卫常年把守。
楚棠见来的是主院,脚步不免微顿,可心思一转就知道长公主必然不在这里。
从前安平公主只是五皇子的姐姐,又不受皇帝宠爱,在京中不说是个隐形人,但至少存在感并不十分强烈。她想去哪里,想与谁结交,不会有人时时盯着。可现在就不同了,她不仅站在台前锋芒毕露,还因为身份的原因引起所有人针对,那她的行动便再不能如从前一般自由。别说楚棠不是什麽要紧人物,就算是,她也不可能离开京城来别院就为见她一面。
那麽此刻在这主院里等着她的,又会是什麽人呢?
楚棠很快有了答案,在侍女的引路下,值守的侍卫并没有阻拦二人。于是她们踏进了主院,随後又去了属于长公主的书房,而此刻的书房里已经有人在等着她了。
那是一个女子,穿着青衫,男装打扮,举手投足间不见女儿的娇美,举手投足间倒有股独属于这人的风流姿态。她瞧见楚棠进门,擡手冲她一礼:“楚姑娘,久仰大名。”
楚棠一顿,回了一礼:“我却不知阁下名姓,还未请教?”
女子便笑道:“我姓萧,萧晏书,算是幕僚,偶尔为殿下出谋划策。”
楚棠闻言目光忍不住在萧晏书身上转了两圈,眼前这人看着便不同寻常,再加上能入了长公主的眼,想必也不是什麽腹中空空的草包。而这样一个人,她从前从未听说过,是最近这几月听到长公主名声才投奔过来?还是这人早早就入了长公主麾下,却不曾抛头露面?
心念转了转,楚棠觉得应是後者,否则长公主不可能这麽快就对这人交付信任。而若是长公主早早就收揽了属于自己的幕僚,再要说她从前没野心,也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楚棠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是半分不漏,接着萧晏书的话便问道:“萧先生既为殿下幕僚,此番招我前来必是有事吩咐,不知现下可能直言了?”
萧晏书道声“不急”,请了楚棠落坐,又亲手为她倒了一杯茶,这才说道:“前几月五皇子还在的时候,应承沈小姐替楚尚书翻案,不想事情查着查着查出了些不对来……不知楚姑娘对令尊的事知道多少?楚家遇难之前,令尊又可曾交代你些什麽?”
楚棠对此早就有所猜测,因此在回京的一路上,也不止一次回忆曾经。可父女之间随着她年岁渐长,已不如幼时亲密,更何况朝堂正事她爹从来不会拿回家说,任她如何回忆,也想不出只字片语的特殊。至于她爹特意交代什麽的,更是没有,毕竟在官兵破门抄家前,她爹照常去上朝根本就没见过她。
而在那之後,楚棠身陷囹圄,耳边只有亲戚们的咒骂声,哪里还见过她爹?
当下她也只能摇头,实话实说道:“没有。我什麽都不知道,我爹也什麽都没交代过。”
萧晏书闻言点点头,脸上也没有露出失望来,反而意有所指的说道:“我听闻,楚姑娘啓蒙习字,是令尊亲手教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