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样的恳切和真诚。
可我只是个一动脑子就会头痛欲裂的傻子,他们为什麽要这样期望我。
只是因为做了皇後的孩子,我就要成为她的附庸,用我的人生,延续她想要的人生吗?
可人贵自重丶人贵自尊,不是她从小教导我的吗?
皇後又说:“你及冠了,也该懂事了。你父皇还病着,别让他也为你担心。”
我平静地看着她:“父皇是真的病了吗?”
她优雅地一笑:“你懂事一点,你父皇心情一好,自会痊愈。”
果真如此。
故意放出皇帝病重的消息,刺激太子出手打压我。又让许清泽暗中推波助澜,加剧我与太子的矛盾。一切本该水到渠成,我和太子却因恋旧,化干戈为绕指柔。
于是皇後在我面前示弱,掉了那滴眼泪,企图用母子情分打动我。可她没有想到我这样执拗。所以她雷霆手段,出手万钧。
一切都已明了。
我在心中暗嘲自己,那日我竟会觉得她软弱。她怎会软弱,她是大楚朝最尊贵的皇後,永远华贵,永远冷静,永远高不可攀。
她怎会软弱。
我说:“我坚持不想呢?”
皇後又是一笑:“射场夺魁,联络重臣,亲近手握军权的老二,今日朝会之後,你以为太子还能容你?杯酒泯恩仇这种事,一次或许可以,两次……呵呵,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不要忘了你罚跪的那日,答应过母後什麽。母後从小就教导你一诺千金,这是我们皇家该有的尊严和气度,你理应谨记。”
我沉默许久,庄重地对她行礼。
皇後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含笑说道:“起来吧。今天你也受惊了,回去好好休息,允你几天休沐。等过几日回朝後,母後再给你介绍几位大臣。”
金碧辉煌的凤殿,如一只张着巨口的怪物,想把我吞噬。
我在夜色下的皇宫中走着,越来越快,到最後全力奔跑起来,衣袍发冠被风吹起。
不知跑了多久,撞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带我走。”我喃喃说,“季明尘,带我走。”
他毫不迟疑:“好。”
他利落地拔出腰间软剑,斩向马车车头的连接处。
骏马脱缰,前蹄高高扬起,发出尖利的嘶鸣。
他揽着我的腰,飘然落在马背上,狠狠地一抽马臀,高头骏马像离弦的箭一般,猛然冲入了夜色之中。
狂风在耳边呼啸而过。
我心跳如擂鼓。
马儿踏过青石路板,踏过黄沙土路,踏过落叶新泥,冲出了城门。
他有力的手环在我腰间,我软靠在他怀里,仰头看他。
他是日月星辰,是我的神明。
我不想去管这条路通往哪里,不想管被扔在身後的茍且,也不想去管前路有多漫长,我希望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尽头。
天蒙蒙亮了,空气中泛着清新的晨露气息。
马蹄渐慢,到了一座古朴的小镇,停在一家客栈门口。
季明尘拽住缰绳,抱我下马。
客栈里只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小二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撑着下巴,脑袋一顿一顿,喉咙里发出含混的鼾声。
听到声音,小二擡起惺忪的睡眼,拖长声音问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季明尘掏出银子:“一间上房。马要喂细粮。”
小二打了个哈欠,拿出一个破旧本子翻看。
我站在季明尘身後,捏着他腰间的镶穗,好奇地看着他与小二打交道。
小二说:“一间上房,好嘞。但床铺比较窄,你们兄弟睡着怕不舒服,要不开两间房?我给您抹个零,马粮钱也免了。”
“不必了。”季明尘一笑,“这不是我兄弟,是我娘子。”
小二的目光移到我身上,又移回季明尘身上,揉了揉眼睛:“哦,这是房间钥匙,您收好。”
我说:“麻烦送一些干净的纱布到房中,还有伤药。”
小二愣愣地盯着我。
我又说:“可以加钱。”
直到走上楼梯,还听到小二喃喃自语:“这丶这确实是男子啊!”
季明尘轻笑出声。
“还笑。”我板着脸拉他进屋,“伤口都裂开了。”
我全程揪着心,一层层拆开染血的纱布,倒上伤药,又小心翼翼地包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