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低下头,语气里莫名有些委屈。
顾宸的话就这麽被堵在喉咙里,他认真的看着把头埋的很低的苏言,毛茸茸的脑袋还和小时候一样,他很想像以前一样,抓上一把。
忽然一阵风吹过,冻得苏言缩了缩脖子,耳朵也不自觉跟着动了两下。顾宸看着他熟悉的小动作,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他再一次在心里骂自己没原则,话在嘴边转了又转,最後只是说了句:“你不是说年底要考核吗,好不容易轮休,就不要过来了”
苏言擡起头:“所以我给你发的信息你其实都有看的对不对”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语气是藏不住的雀跃和窃喜。
顾宸哑口,转头看向别处:“我还有事,不送你了,你回吧”
苏言不气,反而开心的很,凑过去他面前,弯了眉眼:“只是做个饭而已,我自己也要吃的啊,就当是顺便啦”
顾宸转过头没说话,就这麽静静地看着他,直到看的苏言有些心虚,最後开口:“那个,我我,我先回去了,拜拜”
顾宸看着苏言落荒而逃的背影,自言自语:“顺便吗,可我记得你最不喜欢吃胡萝卜了”
苏言的转正考核很顺利,一方面他的专业能力确实不错,勤奋好学又有天赋,另一方面,苏言天生一副讨人喜的模样,嘴甜会撒娇,脾气好性格好,科室里没人不喜更是宝贝着这个留学回来的好苗子。为了感谢大家,考核结束,苏言就张罗着请科室的同事吃饭,齐远夸他总算是没给自己丢脸,当晚喝到开心了,齐远大手一挥,给苏言放了3天假。
“不用谢啊,不用谢,千万不要谢”齐远喝的醉醺醺的,拍着苏言的肩膀,苏言知道自己这个师傅一向是个老顽童,叹着气把他塞进出租车里。他擡头看了眼夜空,星光璨璨,还有三周就是新年了,不知道今年能不能一起看星星呢。
第二天一早,苏言赶了最早的航班飞往美国。威尔逊在教室里看到风尘仆仆赶来的苏言时似乎并不惊讶,只是略微不自然的抻了抻自己的胡子,继续当做无事发生一样讲课。直到教室的人都走光了,苏言才拎着包走到讲台:“老师”
苏言很少用教授这样的称呼来叫威尔逊,他更喜欢老师,他说这样感觉更亲近。
威尔逊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一定要来找我的”他一手捧着笔记本电脑,另一只手拿着钢笔,颇有些无奈的在苏言的鼻头上点了点。
“回家吧,好久没吃你做的宫保鸡丁了,我有点想念”
苏言知道他的老师终究是对他妥协了,于是赶忙上前接过威尔逊的电脑,站在面前像模像样的行了个礼“YesSir!”
晚饭後,苏言迫不及待的想要看顾宸的病例,威尔逊却问了他一个问题:“言,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为什麽,你这麽在乎他?一个邻居哥哥,分开十年之久,你居然还是那麽的,在意,为什麽?他对你而言是有什麽特殊的意义或影响吗?”
苏言似乎是被问住了,顾宸对自己而言是什麽人呢,为什麽会如此在意他,哪怕分开十年,他还是会关心他的一切。苏言想不通,他摇摇头,很诚实:“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在乎他,很在乎他,我希望他好好的”
威尔逊没再说什麽,拿出顾宸的病例给他,整整一个小时,苏言一言不发,认认真真的把顾宸这十年间所有的病例,报告,手术记录全都看了一遍,每一个字甚至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没落下。苏言这才知道,原来顾宸第一次手术醒来後,在这七年间,还做了一次手术,他的脑瘤复发情况是现有病例中最不可控的那一类,甚至在这七年间他的脑瘤位置仍在逐渐偏移生长,最近的一次已经在朝着他的视神经上生长,未来他很可能会失明,甚至某一天永远醒不过来。
“他现在的复发概率是多少”苏言颤着声问。
威尔逊教授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知道,这个概率苏言自己也清楚的。
“他的最後一次手术是2两年前,未来五年内复发概率是75%”苏言狠狠抽了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些,“所以,还有25%概率没有问题的,对吧,这个概率也挺高的”
威尔逊看着苏言自欺欺人的样子,他张了张嘴,最後还是忍不住开口
“言,你知道的,复发次数太多意味着什麽,如果再复发一次,最好的结果是植物人,否则。。。。”
苏言猛地打断他,声音大到令威尔逊一愣:“不会的!绝对不会的!”他的眼眶猩红,泪水蓄了满眼,大颗大颗的顺着脸颊往下落,最後竟连成线一般的淌下来,“不会的。。。。怎麽会。。。。一定不会的。。。。。”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後低到听不清,却仍在反复呢喃着那两个字。
威尔逊教授无声的叹息,不知是该心疼这个眼前哭到失声的少年还是该心疼那个被病痛折磨了十年的却始终独自承受的男人。
那一晚,苏言真的哭到失声说不出话,威尔逊担心他的身体,几度挽留,可苏言还是一刻不停的连夜赶回了国,他想见他,立刻,马上见到他,他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如此想他,想见他,想拥抱他,紧紧的拥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