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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怎麽活下去（第1页）

一个人怎麽活下去

连续二十多个小时的航程，苏言的眼睛就没有合上过，一直默默的坐在那里流泪，空姐询问了两次，苏言都只是摇头说自己没事，纸巾倒是给他递了一包又一包，哭到最後，他的眼睛像两个核桃仁一样肿的只剩一条缝。他望向窗外，万米的高空黑了又亮，可他的心却始终像是沉在海底，绝望又窒息。

抵达海市的时候已经是隔天晚上的八点多，直到飞机落地，苏言才堪堪控制住自己时不时就留下来的眼泪，下了飞机他第一时间发了信息给顾宸

“你在哪里”

这次顾宸的信息回的很快

“在家”

苏言几乎是秒回

“地址发我”

他并不笃定顾宸一定会发给他，但是他知道顾宸住在哪个小区，大不了他就一户一户的找，反正他今天一定要见到他。

顾宸大概隔了两分钟，才发给他一个地址，苏言捏着手机，眼泪又莫名的要往外涌。

一个半小时後，苏言站在顾宸的家门口，却迟迟不敢按下门铃，他站在门口深吸了几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些，可是越呼吸他的心跳反而越快，胸腔里那阵酸涩的感觉就越发明显，视线也越发的模糊，他狠狠的吸了几口气，最後按响了门铃。

下一秒，听到“咔哒”一声，迎着屋内暖黄的灯光，顾宸站在他的面前，他微微仰头，背光之下他看不清顾宸的脸，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个轮廓，可他却感受的分明，那个身影是那麽不堪一击。

苏言红着眼看他，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看着他。冬夜的风真冷啊，迎面吹在顾宸的脸上，让他的睫毛也跟着打颤，顾宸望着苏言那双又红又肿的眼睛，往日藏匿在那双明眸中的星星消失殆尽，如今竟只剩下巨大的裂痕，他伸手，轻轻抚摸上苏言的发顶，开口时候的声音很轻，仿佛在说的是别人的事情一样，甚至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无奈的笑。

“还是让你知道了啊”

明知答案却仍抱有期待，苏言自欺欺人的抱着最後最後的一丝丝幻想，希望可以听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可就在上一秒，就在顾宸说完的那一刻，他所有的幻想全都灰飞烟灭。

顾宸看着苏言猛的吸气，脚步虚浮倒退，在他差一点被门框绊倒时，伸手拉住了他。积蓄了许久的眼泪，又涌了上来，苏言猛地摇头，眼泪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啪嗒啪嗒的一滴一滴砸了下来，他哭的那麽克制压抑，甚至不敢放声大哭，呜咽的声音像个孩子一样，惹人心疼。顾宸的心狠狠的揪在一起，他终于还是不忍心，把苏言抱进了怀里，任由他在自己怀里发泄，直到他哭的开始抽噎，颤抖，他轻轻拂去他脸上的泪，却怎麽也擦不干，最後只听到他一句哽咽的：“对不起，言言”。

苏言哭到脱力，最後顾宸只得把他抱进屋里，此刻缩在沙发一角的苏言，还没回过神来，眼神发愣的盯着手里的那杯热水。

顾宸有些担心，就这麽蹲在他的身前，伸手拿过苏言手里的杯子，又握住苏言的手：“言言，看我”

苏言反应了好久，才将视线又挪到顾宸的脸上，下一秒，他的眼里立马就蓄满了泪水，他努力吸了吸鼻子，擡手想要去触碰顾宸的侧脸，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最後费了好大劲才发出一声十分沙哑的：“宸宸。。。哥哥”

这大概是苏言，第一次看到顾宸的眼泪，那个在苏言眼里永远沉稳冷静，永远从容自持的宸宸哥哥，那个独自一人和病魔对抗十年，却仍要面对随时而来的死亡的顾宸，第一次，在他的面前，留下眼泪。

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到苏言的手上，仿佛滚烫的岩浆，灼的他手痛，心更痛。

“很痛。。。。是不是。。。这些年。。。一定。。。很痛。。。是不是”苏言替他擦去眼泪，轻轻的问

顾宸挤出一抹笑，脸贴在他的手心，缓缓的摇了摇头：“没有很痛，只有一点痛”

苏言知道他骗自己，怎麽会不痛呢，脑瘤发作，痛到很多人自残，甚至自杀，怎麽会只是一点痛。他根本不敢看顾宸的眼睛，只能把头低下。不能再哭了，苏言默默的在心里对自己说，他不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让顾宸来哄自己。他才是最应该坚强的人，他还要照顾顾宸，他不能这样懦弱无能的样子。

再擡头，苏言换上了一副他自以为很轻松的模样，笑容扯的很勉强，却很努力，不知是在安慰顾宸还是在安慰自己：“以後我会照顾好你的，你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顾宸有些诧异的听着苏言的这句话，顿了顿：“言言，不要在我身上浪费——”

“你胡说什麽！”苏言的嗓门突然拔高，生生打断了顾宸的话

“我的病例你看过的，不是吗，你清楚的——”

“我说了会好，就一定会好，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苏言不讲理起来，根本不想听顾宸说话

“言言，这就是我为什麽不要和你见面的原因”

苏言知道，早在他看到顾宸病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可当他这样直接的说出口，他还是感到绝望。

“我现在过的每一天，都像是偷来的一样，不知道到什麽时候，老天爷就会发现我这个时间小偷，然後我把带走，所以我选择自私的阻止我们的再见面，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得到又失去，会多麽绝望。我不希望你经历那样的痛苦。”

“别说了！我让你别说了！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你。。不要走，别。。。别再丢下我”

顾宸把苏言收进怀里，轻轻的顺着他的背：“可惜，我克制不住，还是见了你，我就想那我就对你冷漠一些吧，这样我走的时候，你或许不会那麽难过，可你还是热乎乎的贴过来，所以我又不忍心了。”顾宸边说，语气里竟是难得的轻松，他揉着苏言的头发：“你是怎麽发现的呢？嗯？”

苏言这才从他怀里起来：“在墓园，我看到你了”

“是这样啊”顾宸擦了擦他的眼泪，继续说道：“我本想一直瞒着你的，但是。。。。不管是什麽原因，现在你都知道了，我也没什麽好隐瞒的了，我们还是可以像从前那样，我还是你的。。。宸宸哥哥，我也希望你。。不要太执着我的病，我希望你好好的生活，哪怕没有我在，你也要好好的生活，所以我们。。。就顺其自然好吗？”

苏言胸口闷的厉害，他甩开顾宸的手站了起来“我做不到！”

“言言”

苏言沉默了好久，才开口道：“你知道吗，我没有亲人了，”他不想哭，可是他根本忍不住，颤抖的声音就这麽传到顾宸的耳朵里“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我唯一在乎的人”

他转过身跪坐在顾宸面前：“所以，不要放弃好吗，求求你。。。不要放弃，哪怕只有25%的概率，我们再试试。。。万一呢，万一。。。就好了呢。。。。”

“如果连你也走了，那我。。。我还怎麽一个人。。。活下去。。。。”

“！！！”顾宸从没想到会从苏言嘴里听到这样一句话，他以为，没有自己，苏言也还可以活的很好，像个小太阳一样，学习，工作，以後会结婚，生子，他会渐渐淡忘年少时候的那个邻居哥哥，把那份年少情谊留在记忆里。他以为他会活的很快乐，可此刻，苏言的话，却像是砸在他心上的一把铅锤，砸的他满心鲜血淋漓。

原来那个他捧在心上的小孩儿，竟是那样易碎。他多想把自己的爱全都给他。

可是。。。。

可惜。。。

他终究还是妥协了，对视上那双委屈的眼，哽咽着说：“好，我不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