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一只满是厚茧的手从旁递出东西,正是一张轻弓。
第十四支大箭已经瞄准袁珩的眉心。
袁珩蹙眉,看向与自己父亲差不多年龄的英俊青年,试图商议:“太轻了。射不中李元吉。”
着秦王装束的李世民笑吟吟道:“试试吧,在这里是可以的。”
第十四支大箭已卧在满月弓弦上。
袁珩撇撇嘴,近乎粗鲁地夺过那张轻弓,将羽箭搭上,浓烈翻涌的噬骨恨意与滔天愤怒之下,她竟然冷静得出奇。
袁珩从前只在家中靶场练习过射艺。
袁珩从小到大就没受过伤、流过血。
袁珩自认君子,见其生则不忍见其死……
杂念重重,她却仿若放空一般,满眼只有李元吉的咽喉,满心只有她要李元吉死。
“叮——”
袁珩飞速射出一箭,洞穿了李元吉的脸颊,后者发出一阵杀猪般的嚎叫,脸上的血喷涌而出,第十四支大箭摇晃着坠落在地。
袁珩一下子拥有了救赎感,开朗大笑:“*的,爽了!”
李世民:“……”
李世民叹了口气。
袁珩怒气值瞬间回升,张嘴就是乱咬:“大王是在心疼弟弟?”
而后把逃命两刻钟的旧账翻出来,怨念颇深:“这就是骑射课程?李元吉骑射,我是课程?”
李世民老实地摇头,诚恳地回应:“没心疼李元吉,在头疼你的准头。”
明明瞄准的是咽喉,李世民露出了天策上将的不解:区区百步距离,李元吉又那么显眼,怎么只射中了脸颊?
又耐心解释:“方才是为了锻炼你的耐力与体力。你心性极佳,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但体力上的忍耐又是另一回事。”
总结:袁珩还得谢谢他呢。
李世民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的袁珩,微笑:“现在,我们开始第二轮。”
……
袁珩睁开眼。
死死地睁着,连眨眼都不敢,生怕自己不小心睡过去,又重回李世民的噩梦级别课程。
当过了李元吉的猎物、雁门关的流民、玄武门的宫女,袁珩已经不是一个时辰前的袁珩了,她现在是袁珩(已黑化)。
刚巧行至临水的岸亭处,一行人暂停整顿休息,顺道在河畔饮马。
荀彧邀请袁珩出来透气,说嗅到附近有降真香气,想去看能否买一些。
袁珩什么都没嗅到,惊奇地想——不愧是你,荀香令。
袁珩对于香道没什么特别的兴趣,但时下用香是一种风尚,许多贵族甚至到了奢靡尚奇的地步。
经典案例:刘宏荒淫享乐,包括但不限于亲自卖官鬻爵、把皇宫改造成大型商业集市,其中就有香市。
袁珩出身顶级门阀,那更是早就被香料腌入味儿了,平时的卧褥、衣裳、书房、沐浴都不提,如今她腰间也坠有蜀锦的流香缨。
袁珩与荀彧循着香气漫步而行,十余名部曲相随,一半来自荀氏,另一半来自袁基,于是两个人过分谨慎,连话都不敢说一句。
袁珩实在觉得太安静了,决定找个合适的暖场话题:“今日天气不错啊。对了,世兄如何看待天子卖官鬻爵之事?”
荀彧:“……”
这是可以在外面说的吗?
袁珩见他不语,就很顺畅地换了个话题:“那世兄往后有何打算?准备几时出仕?可有想去的郡县?”
荀彧:“…………”
怎么会有人明明才八岁,一张嘴却跟长辈没什么区别?
但这个问题明显更好回答,荀彧略想了想,说:“应当再过两年。先在颍川做事,待学问与处世更精进时,再举孝廉。”
原本的历史上,荀彧也确实是先在颍川郡做主簿,后来举孝廉入洛阳,拜为守宫令。
袁珩若有所思,压低声音问道:“珩有游学的打算,只怕家中大人不肯。你我既为同盟,待来日世兄建业之时,可否为珩遮掩一二?”
荀彧看她一眼,微笑轻声:“珩女公子,彧还想多活几年。”
袁珩不死心:“我只是思念昭姬,想去访友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荀彧:“你若是只有这个想法,公业世叔又怎会不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