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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姜时呼吸都好像停滞了。
他能看见自己吗?
下一瞬,姜时便看见许羡年摊开掌心,赫然是一只蚊子。
她松了口气,指尖上宛若还有他残余的体温。
许羡年抱着骨灰,坐在医院落地窗前,细细地描摹着姜时的样子,漆黑的瞳孔,细细长长如柳的眉毛,唯独想起她的唇色和面容时,他的笔尖陡然怔住了。
是那样消瘦,是那样惨白……
可他从来没想过,她是生病了。
许羡年想着,眼泪又滴落了下来,他抱着骨灰盒。
“阿时,回家了。我带你回南城,我为你立碑。”
所以哪怕姜时嘱咐过她想长眠此地,他知道她怕冷,也怕孤独。
即便她会怪他,他也要带她回国。
阿时特意嘱咐过:立碑时只能刻姜时的名字。
十岁那年他们偷跑出孤儿院,孤儿院偏僻,隔坟山很近,于是他们误入坟地时,怎么也转不出去,而墓碑上刻着的都是。
Xx之妻,xx之女,xx之母。
姜时苦笑:“等我死了,能刻谁的名字呢?”
孤独太久的人,会比旁人更害怕孤独。
于是彼时,十一岁的许羡年和她信誓旦旦地承诺:“等你死后,我替你立碑。墓碑上刻我的名字,许羡年之……”
他停顿了瞬,眸子里是意味不明的深意。
好半晌才说:“许羡年之友。”
那时的他想着,他要把这个友变成女友,从女友变成妻子,再把妻子变成相濡以沫,共白首的老伴。
可他没想到,现在的自己连个刻碑的资格都没有。
阿时走时痛苦吗?难过吗?
人生走马灯时也曾回闪过自己的画面吗?
他不敢往下想。
……
十一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南城。
来接机的是姜时曾经最要好的闺蜜刘染,也是她唯一的朋友。
她见到姜时骨灰盒的那瞬,身子几乎瘫软,她捂着嘴就站在不远处,泪水却一颗一颗地砸落。
“阿时,好久不见。”
姜时,好久不见,我以为我们会有再见之期的。
姜时想劝刘染别哭,别为她难过。
刘染冲过去,却直接一拳砸在许羡年的脸上。
“你这个混蛋,你就一走了之了,你知道这些年阿时经历了什么吗?”
“你知道阿时没钱治病只能吃着最廉价的止痛药吗?你知道她最穷的时候连止痛药也买不起就买安眠药,至少能睡得安稳,再后来连买安眠药的钱都没了,就只能买牛黄解毒片……”
在穷人眼中,牛黄解毒片治百病。
许羡年定定地站着,他只是低垂着头。
他从没想过姜时的生活会是那样地悲惨。
他艰涩地从喉间挤出一句:“对不起。”
刘染背过身去,她和姜时说好,如果真的有那一天。
她要笑着祝福的。
可她还是没能忍住,她重重呼着气,平缓了许久的情绪才道。
“许羡年,送阿时安息吧。”
许羡年和刘染一起去选墓地时,许羡年看上了一块朝阳的墓地,正准备付钱时。
姜时却摇着头:“许羡年,我想埋在孤儿院后面那块坟地上。”
许羡年怔住,收回手:“阿时说她想埋在孤儿院那块坟地上。”
姜时愣住,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吗?
下一瞬,许羡年就盯着她的方向,失笑道:“阿时,不是幻觉对吗?是你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