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冉吟停住脚步,重重地甩了甩袖子,颤抖着声音道:“你!唉!”
阮妙盈攥紧手中丝帕,蹙眉泣声道:“娶我进门时,你说过会对我一生一世的好,如今倒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谢冉吟原本想找个椅子坐下,闻言动作一顿,不可理喻地看向阮妙盈。
“妙盈,你现在说这话,不觉得可笑么?”
阮妙盈咬紧牙关,眯了眯眼:“有何可笑。”
谢冉吟冷嗤一声:“是,我是愚钝,却没有蠢到连自己心悦的女子是什么人都看不出来。”
“你一直心系二哥,但是却得不到回应,又舍不得谢家的显赫地位,才转而退一步求其次,选择了我,对不对?”
谢冉吟说到最后,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
阮妙盈呼吸一滞,瞋目结舌:“我……”
谢冉吟垂眸低笑几声,而后取出一沓书笺,甩在了她的面前。
阮妙盈愣住,目光缓缓往书笺上移。
只见泛黄的宣纸上,赫然写着“休书”两个大字。
阮妙盈喉间发紧,掀眼看他:“谢冉吟,你什么意思。”
谢冉吟并未看她,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妙盈,你别误会,我从未后悔娶你。”
“只是……”谢冉吟攥紧双拳,沉痛道:“如今事情已经无可转圜了,为了不牵连你,我会向二哥说明,买通来鹤院膳夫是我一人所为,与你无关。”
阮妙盈猛地起身,扯住谢冉吟的袖子,厉声尖喊:“你疯了!你当谢枕鹤是傻的吗?”
“他怎么会不了解你的本性,他知道你没有主见,优柔寡断,是不会自己做出这种事的,他也知道我恨他,想报复他,他不会信你的!”
谢冉吟也忍受不了了,回头看向阮妙盈,双目赤红:“我知道,但我想不到其他能够两全的办法了,小时候二哥受苦时,我替他说过情,二哥是一个记仇也记恩的人……”
“单单为此,他也不会要了我的命,但恐怕也不能再在京城生活了,你向往高门贵妇的生活,我不能让你和我一起颠沛流离。”
阮妙盈僵在原地,原本已经停歇的泪水又源源不断地从眼中滚出。
“……”
她掩埋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竟然被自己这个从未正眼瞧过的丈夫看透了。
阮家也曾是簪缨世族,却因子孙庸碌无能而渐渐萧条,家道中落。
阮妙盈幼时总在母亲怀中,听她讲阮家过去的辉煌,从而心向往之。
京城应当比她那个乡下小地方好上许多吧。
那里的女子簪的是什么花,穿的是什么衣裳?
她很好奇,便跟着自己的舅母来到了谢府。
一旦见过里头的光怪陆离后,她便再也忘不掉了。
京城的锦绣繁华自此在阮妙盈心中扎了根,再难忘记。
细细想来,她对谢枕鹤的爱意不过是来自想要翻身的渴望。
她对宁萱儿的恨意……
也不过是因为,她们实在是太像了。
都满腹野心,想要往上爬。
可又是那么不像。
宁萱儿身份比她卑微那么多,却可以毫无顾虑地将野心写在脸上,甚至得到她最想要得到的东西。
而她,活在礼教下,用一个又一个的借口粉饰自己的野望。
她嫉妒她,她羡慕她。越嫉妒越恨,越羡慕越恨。
怨来怨去,争来争去,倒头来,竟是一场空。
她不要这样过活了。
阮妙盈忽地猛冲进谢冉吟身前,将他抱住,泣不成声道:“冉吟,我不要争了!”
谢冉吟看着阮妙盈,有些怔忪,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阮妙盈抬起脸,不再掩饰满面的泪水,狼狈的脆弱:“冉吟,我自己做错的事,我自己承担。”
“我们的罚,我一起受。”
*
次日,宁萱儿是被两道轻和的
女声叫醒的。
“宁姑娘……”
“宁姑娘,该起身了。”
似是见她眼皮缝还紧紧阖着,叫她的人有些没耐心了,用手拍了拍她的脸蛋,再推了推的肩膀,才彻底将她从沉睡中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