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感恩戴德的离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出去说了些什么,再进来的百姓明显对隋宁远愈发敬重,已经不当他是扮神的替身,反倒是当成真神降临似的,虔诚务必祈求着各自的愿望。
隋宁远一个个应付过来,直到孙小舟抱着孙小牵进屋来。
隔着帘子他就认出来了,索性也不装了,伸手就掀开帘子,翘着腿探出头:“是你啊,那我就不装了,下来坐会儿,这高台坐得难受。”
孙小舟笑呵呵看着他,说道:“你晌午是做了什么啊,这外面已经越传越邪乎了,说你是真神化身,比以往扮神的都要像,还有人说亲眼在你身后望见了圣光。”
“我什么都没干。”隋宁远有些饿,伸手摆了个贡品,随手把甜饼递给兄妹俩一人一个,“我不过是跟一个抱着孩子来求健康的可怜母亲多说了几句话罢了。”
“那对上了,那女人出去后说得了你的福,孩子都精神了不少,现在不少人在说,那神像本身就瘸个腿,而你也瘸腿,说你生来就是祂的化身,拜你特别灵。”孙小舟咯咯笑着。
“快别拜了,坐得我屁股都疼。”隋宁远揉着尾椎,“阿广呢?”
“在外头一直守着你呢,今儿你这仪式不完,他也走不了。”孙小舟道。
隋宁远一听,赶忙回身又顺了一盘糕点,用底下的油纸包了包,塞在孙小舟怀里,说道:“你一会儿出去带给他,这汉子在外头等一天,别饿坏了。”
“行知道了,哪有你这样的神仙,连吃带拿的。”孙小舟好笑地收好,顿了顿,压低声道:“唉,你知不知道,这上午林翠莲在外头听着你的消息,快吓坏了。”
隋宁远挑眉看他,示意他说下去。
孙小舟凑他更近,嘀咕道:“一开始林翠莲还没多担心,毕竟扮神的事儿大家心知肚明,谁也不会是神仙真上身,她手里戴着那老道给她的手串,早晨还说今儿来庙里上柱香就回。”
“结果她听说了方才外面那些传言?”隋宁远兴趣更浓,“她现在该不会信了我是神仙化身,所以才如此害怕?”
“就是这个理儿。”孙小舟捂嘴笑,“她这人本来就迷信,现在听人这么传说着,魂都吓飞了,我方才从外头进来时,林翠莲的还躲在轿子里,左右为难呢。”
闻言,隋宁远了然一笑,眉眼多了份尽在掌握的自信。
“她今儿必得来见我,因为若是不来,那就是对神仙不敬,罪过更大。”
孙小舟点头:“这难得的好机会,你一定把握住了,好好报一次仇,就为了这么多年的委屈,也该她吃吃苦,遭遭罪。”
就这么忙活到夕阳斜落,小庙外头的人渐渐散去,隋宁远终于得到片刻喘息,他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下一个人来,他才小心掀开帘子,想要穿过底下簇拥的贡品,下去歇歇脚。
林翠莲还是没来。
难不成是真怕他到了一定地步,宁可得罪神仙,也不敢来见这一面了?
隋宁远想着就搞笑,林翠莲当初在隋宅里头对他颐指气使的时候,哪曾想到两人还有今天,她大概早就算准了隋宁远活不过这个冬天,就等着一口气气死他好了事。
但隋宁远偏偏活得好好的,一日比一日的幸福,这都眼瞧着到了年关,等过了年就开春,来年小院里头瓜果蔬菜一种,家里房子还要被阿广改造一番,这小日子风生水起,以后只会更好。
越不想让他活,隋宁远偏偏越要把日子过好。
他正琢磨着,掀开帘子还没从这贡品之中找出个落脚地方出去,屋门被吱嘎一声打开,隋宁远刚刚抬头,就瞧见已经许久未见的仇人林翠莲,正咬着唇,搀扶着李巧的手,从门外颤颤巍巍地进来,手里紧紧握着那串桃木。
活像耗子见了猫。
李巧比她这婆婆倒是淡定一些,只是被林翠莲抖得搀扶不住,她抬起眼,对隋宁远尴尬一笑,碍于如今身份不同,没有多说话。
隋宁远一时间有些愣住,他现在退回神台上坐着也不是,再向前走也不是,视线乱飞一阵,正跟林翠莲撞个正着。
他还在想着这大戏该从哪一幕唱下去,谁知道林翠莲浑浊的眼睛在看到他那一刻倏地就瞪圆了,手里的桃木手串握得嘎吱作响,几欲捏碎。
隋宁远目光微凛,长眉蹙起,站直身子,决定不隔这么一道帘子,就这样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面前的女人。
林翠莲嗷一声,向后退到李巧身后,头上华丽的珠翠随着脑袋的抖动哗啦作响。
“莫北姑!”她惊恐地指着隋宁远的脸,像是活见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