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十分想去……”赵宴时无论如何不想说出后半句,他不想,也不肯梁安离去。
“臣知错。”梁安接道,“边州新将如云,无需我挂怀什么。”
他认错极快,赵宴时挑眉失笑,拽过他手腕。
“恼了?”他低声说,“那朕欠梁卿一回。”
这样的争执这些年时有发生,毕竟将军心怀天下,陛下只心怀将军。
满朝文武早已见怪不怪。
太平盛世里,总要有些甜蜜的烦恼。
绥安七年,春。
山河静好,人间清明。
春有长街灯照如昼,夏有孩童戏水溪畔,秋收硕果花香漫天,冬有马蹄踏雪归来。
再无人是棋局上的黑白子,百姓不再是史书的一点墨痕,而成了青天下活生生的人。
绥安纪年,帝与大将军定三国,开疆拓土,重立典制,历足七载,政通人和,法治国富。
太学重振,增设女学、蕃学。
设荐举司,纳布衣贤才于庙堂。
外商泊舟于隋河,两岸琴声日夜不绝。
世称为“开明之治”。
史书上写:
“绥安年间,帝明臣贤。刚柔相济,七载成康。”
“法度存则国存,教化在则民在。纵使帝王将相皆作古,长街灯火,犹见太平。”
有野史记载:“帝与将军形影不离,陛下登基初年,曾与梁将军同榻十日不出。”
绥安七年,秋。
万国使节云集。
赵宴时脸色难看。
为梁安无论如何不肯坐在他身侧。
纵使举国皆知帝将亲密,梁安仍固执守着那些规矩。
大典上,百国使臣没能瞧清北赵新帝的龙颜,因天子周身散发寒意,不敢直视。
当夜,赵宴时捏着梁安手腕冷笑:“年纪越大,反而越同朕耍些孩子脾气了。”
梁安自然说“不敢”。
次日,他便递上了请辞奏折,满朝哗然。
李不为瞠目结舌,不知所措,林鸿羽却沉声不语。
这人也学会了威胁?
光明殿上寂静无声,响起了赵宴时三声冷笑。
“准奏。”他说。
如此正好,赵宴时想。
梁安再不肯上朝,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这些年来,为他高兴,赵宴时被迫成为贤君,史书上处处是他功绩,实在辛苦。
他不肯,正好。
将他时时拴在身边,也少心烦几日。
赵宴时冷笑。
夜里,寝宫哗啦啦跪了一地人,瑟瑟发抖,寂静无声。
赵宴时手里捏着那封信,看着空荡荡的大殿,笑了一声。
“靖之,正好朕也演够了明君。”
信从他手中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