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步步走近,低头与他对视。
“祁策,你不是个坏人。”丹曦语气平静得近乎冷酷,“只是,一个愚蠢的好人,坐在皇位上,便是这世上最利的刀。”
退无可退,祁策踩到异物,随着金瓯滚动,一起跌在地上。
“权力可以血脉延续,但民心只靠你的血就够了吗?”
门合上的声音像悬在头上的最后一把刀坠落,殿内重回安静,透进来的光一寸寸扫过地上人苍白的脸。
“皇叔……”
祁策蜷缩在碎片旁,发出一声极小极小的哭声,像许多年前迷路的夜,再无人提灯寻他。
这世上金瓯碎裂难重圆,龙椅犹在,可这座殿里,再没有皇帝了。
“殿下。”陶穗迎上来,担忧看一眼她。
丹曦步下石阶,眼睫微颤。
“父皇说,若能以区区一个我换得赵琮时皇位稳固,史书里也总算能留下一笔‘灵慧公主’贤名。”
陶穗收紧手掌,瞥见了赵丹曦眼中的泪光,和唇角的笑。
耳边是许慎一的冷笑。
“丹曦,想要权力,就拿出你的本事,我要的,就是你有野心。”
她当然有。
两侧侍卫如潮水分开,将宫道让出一条路。
她一步步走下去。
“可我这人,偏偏没学会怎么做低头应喏的皇后。”
她是弘文帝无心插柳养成的,真正长着野心的劲草。
“我策马而来,也不会收起我的长鞭。”
第一缕金色丹曦跃出殿墙,一寸寸映在女子仰起的脸上。
“天亮了。”她说。
*
赵宴时与戎烈分别后,策马回营。
忽然瞧见西番人,他心神一滞,手下失了分寸勒紧缰绳。
战马吃痛长嘶,前蹄高高扬起,尘土飞扬间,他已翻身下马。
却硬生生停在营帐前,要掀开帐帘的手悬在半空,转而抬起,无声拦下欲通禀的侍卫。
方才戎烈的话,言犹在耳。
他苍白手掌晃动着,冷冷目光盯着厚重帐帘,几乎要将此地冻结。
帐帘掀开。
走出的那人显然没料到会在此刻见到他,一瞬间激动着,没能叫出他的名字。
赵宴时退了一步,蹙眉盯着他,心跃动着,脖颈僵硬地绷直,强迫自己不要将目光投向帐内,去寻找他的身影。
“宴时,我……”对方终于开口,西番语里裹着难掩的激动。
梁安出来了。
不等赵宴时出声,他眼神瞬时凌厉,忽然旋身挡在赵宴时身前,抽出剑来,护着他连退两步。
“赫连国主,万勿逾越。”
赵宴时眼神落在梁安肩上,听他声音冷厉。
“依约退回西番境内,方为上策。”
越过将军宽阔的肩线,赵宴时的目光直直撞进赫连暝眼中,那里盛着的痴狂与痛楚,令他皱紧了眉。
转瞬间,那视线再度被梁安的背影截断。
赵宴时眼睫微颤,目光闪烁着。
不过分别数个时辰,可他是如此思念他的靖之。
以强硬姿态站在他面前的靖之,遮住他也遮住窥探目光的靖之,让赵宴时卸下防备。
他忽然低笑一声,从梁安身后走出来。
“回去吧。”他对赫连暝说。
梁安不赞同地侧首皱眉。
听见赵宴时说:“你瞧见了。”
他眼底漾开笑意。
“我的将军,不肯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