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得梁绍衣摆猎猎,他望向四方。
想要记起哪怕一点也好,一丁点有关北赵的记忆、有关梁绍的记忆也好。
“你活着,是我救的。”
可他是如此没用没出息,梁绍的名字依旧陌生得像是别人。
“你有今天,是我给的。”
而昭珠二字响彻脑海。
“你属于哪里?”
戎烈低声问。
风更冷了。
梁绍没动。
戎烈终于移开了视线,他抬手挡风,遮住了被沙击穿的眼底的红。
风往东吹,吹起了一地灰。
梁绍喉头一紧。
不是因为“没人记得”。
他默默回身上马,没再看任何人,只是向他要去的方向去。
戎烈想追,脚下踉跄着,跌下马镫,他抿紧双唇。
他给了他光明,身份,敬仰与信仰。
他想要亲手摁碎“梁绍”的梦,告诉他,梦之外,只有他给的那一切。
可梁绍从未想过要被谁记得。
戎烈也许不够了解真正的梁绍,或者了解却选择了回避。
这世间为青史留名金戈铁马的将军遍地,偏偏梁绍不是。
在这残村断壁之间,他确认了一件事。
戎烈想让他记住,是谁救了他,是谁给了他名字与权力。
但梁绍不在乎。
名将谱上从不缺浓墨重彩,战功赫赫者如过江之鲫,那上面未必要有梁绍的名字。
他不在乎那些尚且拼尽所有在泥地中挣扎求生的百姓,是否记得他来过。
他只想知道这条路由他向死打通,能否令黎民向生。
这世上,有人苦苦要留下姓名,有人拼死只为让名字消失。
一个要天下记住他是谁,一个愿天下不必再提起他是谁。
梁绍从未争夺任何东西,他执剑,从来都是为了和平。
可那些人,那些人凭什么——
“他们凭什么……”梁安掩耳盗铃快速蹭掉眼泪,“那根本不是你的错!”
“我是你的哥哥。”梁绍忽然说道,“你当然护着我。”
“可是靖之……”“我对赵国百姓来说,不过是个将军,他们不看怨不怨我,只看结果,这怪不得他们。”
“你就不会生气吗?!”
他笑:“不生气。”
梁安不信。
“当然也会难过。”梁绍说。
怎么会不伤心呢?那也是他一生无法忘却的痛苦,一个将军因一次多方影响导致的失利被斥责嘲讽,用上了“无能”二字烙在他身上。
怎么才会半点不难过?
“再赢回来就好了。”他说。
在他失去的记忆里,他叫:
靖之。
“别去要求百姓。”
“只要求自己。”
这本是即便失去记忆,仍然流淌在血液里的,真正的梁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