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他走下殿阶,背影融入夜色之中。
只有脚下的声音越来越重,踏在石砖上,如鼓声远远传出:
“朕,要见他。”
城门初开,晨鼓阵阵轰鸣,凿得人心震动。
金甲开道,旌旗随风飘扬。
自王都城外至宫前百阶,两旁百姓已列立候迎。
马尚未到城门,百姓已潮水般跪下。
“昭珠王爷——!”
喊声如浪,一波高过一波,穿破城墙,震到宫阶。
“穹苍主佑我东邦——”
“吾王勇猛!”
他从马上抬眼看去,见孩童攥着一小把花喊他名字,老妇伏地叩首。
绣着“归来”二字的战旗在人潮中翻涌。
喊着“昭珠”名字的声音,越过了整座王城敲响的大鼓,连天上盘旋的鸟都振翅逃走。
这是昭珠和戎烈,携手八年,成就的东邦盛世。
东邦再不必仰人鼻息,再不必俯首称臣,百姓不再流离失所,在草原上颠簸着寻机求生的日子,被他们斩断在五年前。
东邦生民知道好日子是谁带给他们的,戎烈昭珠,是穹苍主赐给他们的王。
马蹄停下,人退至两侧,戎烈下马,上前,伸手。
昭珠凝望着那只无数次结实握住的手。
在这瞬息空白中,戎烈的指尖怒而颤抖,在下一刻,被人牵住,人从马上利落下来。
百姓再次高呼,万人再拜。
“戎烈我主——”
“昭珠我王——”
他们并肩站在高阶下,居于整个城之中央。
身后是山呼人海。
耳边,是戎烈低声说:“你看,他们一直都在等你。”
昭珠侧头,沉默后,一如从前笑着点头。
这是一场没赢下的仗,可戎烈迫切想让他看见胜利。
他看向这座他自有记忆以来建设的国度,曾为它流血杀敌,领兵归来。
他看着百姓的脸,连剃着头的孩子们都在喊他名字,看着匾上“归”字被新漆粉饰、光芒耀目。
忽然想起,八年前,从疼痛中醒来,看见戎烈的第一眼。
那时,他被锁着,茫然无措,头痛欲裂。
“你醒了。”有人说。
那是,他们第一次碰面,或者说,是他记忆里的第一次。
当他看向那英武壮汉,脸上的茫然和一无所有的眼神似乎取悦了他。
“为你平安醒来高兴。”这是后来,戎烈给他的解释。
被锁着,关在简陋屋子里,是因他的病,意识不清,怕他砸碎东西伤了自己。
“我始终在等你醒来。”戎烈那日的笑总在眼前,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和往后的笑总归是不同的。
他叫昭珠,东邦旧语中,意为雪山里的珍贵宝石。
东邦哪里来的雪山?
戎烈说:“在盐马道边境上,有一座雪山,为东邦阻拦外敌。”
他与戎烈,并非从初时便亲密无间。
至于后来,究竟何时,实在分不清了。
北赵杀了他的父母,“那里有你的死敌”,戎烈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