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当胸一箭,射穿了梁安胸膛,留在倒地人眼里的,只有旋身离去时,甩在耳后的长坠。
今日,箭破风而来,梁安猛然闪过,牵紧缰绳逼近过去。
枪尖刺去,撞开来箭,两人擦身而过,马蹄掀起滚滚尘沙。
沙子迷了人眼。
一时没站稳,棠月蹭掉眼角的沙粒,慌忙去捡被她撞落的包袱。
“对不起,对不起……”
她知道那是沈濯灵的遗物,因此格外内疚。
恒岚蹲下和她一同捡,叫她别太在意。
两手碰到同一个物件,那是一个流光溢彩的木雕。
琥珀底色沉稳,盘旋其中金丝在光下游动。
棠月握在手中,触手温润,递过去问:“这是金丝楠?谁用这种木来刻像。”
太过奢华了,随即想起这是谁的遗物,便也不稀奇了。
裴真富有四海,这些对他而言自然不稀罕。
“倒不是刻意买的。”恒岚解释,“说来奇怪,是戎烈那个王弟送的。”
这些年来,裴真常要寻到上好的金丝楠便去一趟东邦,这事恒岚也有些印象,是戎烈要的,甚至为此,给了裴真几匹不与他国交易的上好战马。
还记得那些年,梁安同他们困惑过。
不知戎烈总要些木头做什么。
金丝楠难活,却不过是摆来看的,重金求它实在没意思,若是西番那奢靡无度的王子倒还好理解,戎烈那样粗犷的汉子喜欢,古怪。
不过裴真对戎烈用途并不在意,他只向金银看。
恒岚和舅舅的错过,也源于裴老板带着他远行,运了金丝楠去东邦。
戎烈很重视此事,凡有金丝楠运来,总是亲自碰上一面。
初次接见,因听说裴真祖产在泉定,对这连北赵大地上都鲜有人知的小城很感兴趣,听他们讲了许多有关泉定的风土人情。
这些事,裴沈二人也曾与梁安提起过。
离开东邦前,碰上了王弟昭珠。
面覆银罩,耳边垂下和戎烈颈上狼牙一双的坠穗,倒和想象中很不一样,温和知礼,举止从容,全无杀伐之气。
他捧着那尊流金木像,道:“辛苦二位劳心,往后不必为此费事了。”
戎烈很是不悦:“你既喜欢,本王自然给你最好的,不必想什么费不费事的。不必听他的,有了好的,照旧送来。”
这才知道,原来费尽心思重金求来的金丝楠,不过是为给昭珠刻着玩的。
恒岚从棠月手中接过来:“刻得精美用心,丢掉可惜,舅舅便留着了。”
棠月听着,盯在那尊像上,哪里不太对劲,怔怔点头,紧了紧空落落的手。
直到,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惨白手掌探过来,映得玉色扳指都透着寒光。
箭飞出去时,梁安目标明确。
将刺透他胸口和意志的穿心一箭,还给昭珠。
风比剑更锋利,呼啸着把他的耳膜割得生疼。
箭穿过战阵,弓弦极速颤动,在耳边铮铮嗡鸣。
箭镞刺在面具上那一瞬,像是停滞了。
风停了片刻。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直到……
“啪——”
不该听见的细微声响,但他听见清脆的一声。
面具碎了。
那人抬头。
天色澄碧如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