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给裴真的从头到尾都是污浊,也太过肮脏了。
裴真无法回应,泪堵住了他的喉咙。看着那些擦也擦不干净的血,溅到他身上哪里,就在哪里蚀穿一个血洞,痛不欲生。
“若有来生……”沈濯灵说不下去了。
他不想约定来生了。
阿淳……
沈濯灵捧着他的脸,颤抖着落下被血染花的唇,这是他们之间,唯一一个像样的亲吻:“好好活着。”
他拉住伏在塌边无声痛哭的恒岚,将两只手叠在一起,终究还是只能对不住他:“替我照顾好岚儿。”
裴真,那些假作不懂,都是怕有朝一日离不开你,其实,我一直都……
算了,算了……
他挺直身子,控制不住呕血,手脚脱力,从裴真怀里挣扎坠落。
他喉头痉挛着,像婴孩只学会了这两个字,惊恐着喊:“阿淳!阿淳!”
“沈濯灵!”裴真喊出来了。
他将人拥入怀中,疯了一样哭叫:“你这个骗子!”
“阿淳!”
“别忘了我,别忘了我——”
从前总想,还是忘了我吧。
我这样的人,带着满身恶意,装得十分清白,接近了那样那样好的你。
这么好的事,我怎么配得上来生?
可是,可是……
别忘了我吧,别忘了我。
恒岚寥寥数语,梁安红了眼眶。
“我跟裴老板说过了……”恒岚说来显得平静。
“舅舅既去,那些承诺不必记挂在心上,我不必任何人照拂,往后他便随心生活。”
梁安听罢,恍然忆起初见沈濯灵的光景。
他没能回应恒岚,只在心底里说,那太难了。
也许沈濯灵会想自己顾此失彼,梁安想,他是以“照拂恒岚”为由,强拴着裴真活着。
否则……
那样的蚀骨之痛,梁安一样承受过,他明白,在这种时候若无羁绊相系,人很快会颓丧至失去生的信念。
“他执意带我同行,要践舅舅生前之约,带着他的骨灰走遍四海。”
船到宿州,立时察觉到不对劲。
裴家探子很快来报,裴真明白,恒岚有自己的使命,于是为她备了快马。
骏马踏碎月色直奔京都,正撞上梁安。
令她惊诧的是,梁安无半分惊讶,仿佛早有预料。
“靖之,若许慎一决心走水路过来,证明他做足了准备。”恒岚沉声道。
她明白鸿羽在京都起镇守作用,梁安也只剩她了。
“我随你一起去青州,带了青州兄弟兵分两路,你戍青州,我杀回援。”
让她还不清的债,也多少舍了这条命,还上一些。
梁安为这决绝之态心头酸楚,可这次,他不要他所珍视的任何人“抱着必死之心”面对。
“陛下登基,我独返京都。”梁安说,“连你们都不曾察觉,可见旁人,更无从察觉。”
恒岚一怔。
“来的路上,你瞧见过吗?”梁安抬手指向夜空,“一路飘着的各色焰火。”
恒岚眼神一变。
听他说完原委,震惊之下,只剩那句:“如此,才不负平南将军之名。”
宿昌河上火光冲天时,镜州城中,守将宗儆邦步步后退,眼中含泪,跪在地上又是震惊。
他没想到梁安会来。
伏山慌忙去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