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要管束?这就是许慎一想要的结果。
他想,姓赵的老头耽误了他的公主女儿,但许慎一可以给她一片天,只要她不自甘居于人下,许慎一允许她在南祁做任何事。
当年能在尸山血海里扶起摇摇欲坠的南祁,如今亦能亲手为祁策构建他的天下。
说是皇后,赵丹曦更像许慎一为祁策选来的,身份最恰当的那把淬火开刃的刀,要够锋利,更要够有野心。
他眼前恍惚闪过当年,怀中抱着不敢独自睡觉的祁策彻夜议事,穿着小小龙袍的陛下睡在小皇叔怀里,蹭得奏折边角发皱。
再回头看怒气冲冲的祁策,许慎一无奈,却依旧无法斥责半句。
轻轻叹一口气,他还是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策儿,从前皇叔管你过甚,如今你已立后,夫妻一体,本该用心去做。”
祁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所以,皇叔故意不上朝不去宫中见我,都是因为那个蠢女人?”
许慎一纠正:“是南祁皇后赵丹曦。”
“皇叔!”祁策终于生气了。
许慎一将他衣裳褶皱抚平,轻叹一声:“策儿,听话。”
换来祁策怒而离去,留下一句:“朕正是过分听皇叔话了。”
这话说得叫人痛心,但许慎一看着拂袖离去的祁策,还是笑了笑。
他能说出这话,算有长进。
回身,看见远远趴在屋顶上的沧浪。
即便隔得很远,依旧能感受到那单纯狼孩的身上冒出的伤心,即便距离那日已过去大半年,沧浪露出的难过并未因时光消逝而变淡。
许慎一和他对视不过片刻,冷然离去。
不准沧浪近身,是许慎一给他的惩罚。
祁策眼中迸出寒光,指尖几乎要戳到赵丹曦鼻尖:“你当真以为朕看不透你那些心思?”
赵丹曦说:“真不知,你是果然看重摄政王,还是在做戏。”
若是看重,偏偏做些蠢事,若是作假,又的确听闻他病大发雷霆。
祁策暴喝一声:“赵丹曦!”
在被掐住之前,赵丹曦敏捷退开。
“这样久了,半点长进也没有。”赵丹曦挑眉看他,“如何叫你的好皇叔重回朝堂?”
她站在这叔侄二人身边,看得清楚局中人看不清的事实。
对祁策的天真愚蠢,也有相当认识。
若叫她站在许慎一面前,对他说上一句真心话,只怕会是一声叹息。
若做枭雄,可不能有如此短板软肋啊。
可她为何要说?她只看着。
“明日我尚要替陛下听户部上述丈量荒田的结果。”赵丹曦福身拜道,“便先退下了。”
祁策呼哧气喘,渐渐平息。
“祁氏丹曦。”他压低声音,“你当你还能得意几日?”
他冷笑:“你那七弟恐怕是镇不住你那烂完了的家,距离北赵更名换姓,重归南祁,怕是不远了,你的赵姓,怕是永去无归了。”
“是吗?”赵丹曦点头,“那便提前恭贺陛下扩土之功。”
“你——”
“我?”赵丹曦问,“该如何?哭求陛下不要?”
她跟着笑了一声:“我为何要?这话我已不是第一次说了,陛下,如今,我不是南祁国母吗?祁姓赵姓于一个妻子而言,有那么要紧吗?”
祁策看着她离去背影,眉间阴鸷。
他知道,超不过今日,南祁水师便要抵达北赵,从中剖开,将他们搅个粉碎。
到时候,无论皇叔,还是赵丹曦……
他敛起笑意,慢慢平静下来,只等结果。
纵有虎狼环伺强邻压境,未必便能一败涂地,参天巨木虽倒犹立,却挡不住内部离心互戕。
祸起萧墙,才致顷刻覆亡。
那些北赵愚夫,自恃聪明过人,究竟谁是螳螂谁是黄雀,尚未可知。
光明殿内,地面映着朝臣们伏跪的身影。
“启奏陛下,臣等谨遵平南大将军之命,循各州山川形胜,念及昔日城破之耻,借天时、用地利、聚人和,拟制九重防御方略。”
林鸿羽上前,将梁安所拟章程逐条奏报。
固本、蓄势,三年可成反攻之势。
潭州为要,淮州次之,镜州再次,青州大军分三卫轮番戍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