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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前夜(第1页)

贵妃去的时机尴尬,更何况对外说是不堪一品侯夫人去世哀思过度,实际心中明亮的人都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不过是骗些无关紧要的人,说出来也好听些。

毕竟无论是弘文帝病重退位还是新帝匆忙登基,都远比一位贵妃死了要紧太多。

丧礼从简,办事的问过新帝后赵庆时被恩准观丧礼,但弘文帝清醒时勃然大怒剥了他皇室子弟身份,无论是谁也不能在这个关口再驳了太上皇的旨意。

赵庆时得了新帝恩旨,也不过是由人看管着远远站在角落不得上前,不过短短数日,赵庆时面目全非像是成了另一个人,脸颊消瘦,连身上的衣袍都咣当在身上显得肥大。

梁安远远瞧见,在新年伊始的料峭春风中,赵庆时与他记忆中已全不相同了,初见时拽着他无论如何要吃烤全羊的富贵公子,一年前仍风头正劲能与太子争个高低的皇子,一朝失势竟是迅雷之势,叫人想都想不及是怎么沦落至此的。

赵庆时看起来站着,梁安却瞧见他倒下了。

梁安知道无论这个人从前如何,以后如何,在失去母亲的那一刻是旁人无法体会的痛,不是文字言语所能表达,不是谁能感同身受,他有多爱重母亲,母亲有多疼爱他,这些从前都将在此刻化作利刃在体内游走切割,不见血的鲜血淋漓。

赵庆时,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跪——”

“一叩首——”

再之后丧礼声起,梁安只得收回目光,新帝登基,赵庆时这个即使没对曾经的太子造成实质性伤害却在朝中令太子丢尽脸面的皇位竞争者,会落得什么下场?

梁安不知道。

他回忆自己认知中的太子,平易随和,温文尔雅,初识时梁安不止一次相信即便他身患隐疾依旧能承天之重,梁安相信他会是个好皇帝,那时的梁安尚且抱有少年才有的想当然。

不过八个月的时间,京都这缸浑水已侵染梁安这棵在青州经日晒风吹饮露长大的秧苗。

太子令梁安钦佩的一切自书中读来,他不曾真正体会人间疾苦,没把黎民苍生当做他的百姓,那些活生生的人在太子眼中只是一行行文字,那些能压垮民生的恶事对太子而言也不过是轻飘飘排在其次的小事。

棚户区一事令梁安瞧见了不一样的太子,他身上有藏也藏不住的气味,是高位者蔑视他人不容旁人侵袭的特征。

与生俱来,由锦衣玉食滋养。

棚户区百姓的生死没有他的名声重要,白纸黑字的反诗能令他无法再随和而憎恨他自己的兄弟。

梁安未曾表现出来,看起来像是习惯了,可梁安害怕这样的习惯会变成麻木。

一日皮死麻木不仁,二日肉死针刺不痛。

人心不外如是。

梁安向上挣脱,绝不想溺死在这肮脏污浊之中,就连想到会死在这样的地方都格外叫人毛骨悚然。

人生来不该困在某处,而该去亲近天地自然,活在一阵风里,死在一场雨里,被赤红金黄的落叶掩埋,由皑皑落雪建一座坟茔。

他生来赤条条一个,死去也清白干净。

若当真死在这座都城之中,梁安只怕连魂灵都面目可憎。

他不愿意。

这些日子来梁安禁在宫中,来来往往的人多了梁安也总能听到些零零碎碎的消息。

弘文帝已启程住进别宫,赵敏时随行伴驾,老六赵晗时进了贤妃宫中与母亲作伴。

有两个年纪小的宫女蹲在檐下悄悄说那位六殿下好像是个傻的,夜里不好好睡觉,总鞋也不穿披头散发扒在门框边上抻着脖子等,也不知道在等什么,贤妃娘娘都劝不住,只好叫人一遍遍替他穿上鞋子,他又噘着嘴一遍遍甩掉。

“我看他是中邪了,还在家中时隔壁的太太说有小子中邪了就得一遍遍喊他名字叫回来呢。”

“许是六殿下不习惯住在这里呢?”

“啐,瞧你说的什么话,这么大的皇宫,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叫你住你习不习惯?”

“说不得也不习惯,主子的床我没摸过,要万一睡上去腰疼呢,还许是睡在咱床上最舒坦。”

“呸,我可不信,你是怕我笑你才这样说。”

俩人悄悄说了两句什么,又捂着嘴笑出来,心里突突怕被人瞧见,又匆匆忙忙走了。

做了一回偷听贼的梁安想,说不得是不习惯呢。

这皇宫贵人的床榻,不是谁都爱睡。

朝廷中的琐碎事一应交由林广微处理,这些事是他自弘文帝时就做惯了的,也不慌手脚。

赵琮时全然没有要做皇帝的喜悦,弘文帝以慈心将他教养长大,赵琮时与他更是父子情深全然不是假的。

弘文帝的状况只有他们寥寥几人知道,赵琮时想起父亲连话都已说不得了眼眶就忍也忍不住红透了,夜里难以安寝,饭也难以下咽,登基一事更是全无心思。

其实赵琮时有些许迷茫,他自三岁册太子,直到如今二十余年过去,听从父皇教导一心图谋他想要图谋的,弘文帝要他做个好太子,他就兢兢业业不敢一丝懈怠学着做好太子,而后因他身体羸弱朝上隐隐有费立太子的声音他便随着父皇心意顽强抵抗,无论如何不能叫人当真遂了心意废了他这个太子。

他应当是最知道怎么做一个皇帝的人,因他的皇帝父亲手把手教他怎么做一个皇帝,让他亲眼看着怎么做一个皇帝。

赵琮时是全天下最接近皇帝最亲近皇帝的人,说他不知道怎么做一个皇帝像是在说笑话。

但赵琮时夜里瞪着眼睛看床榻上的帷顶,在心中一遍遍推演他真正坐在那个位子上之后的情形,一步步按部就班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但赵琮时忽然惊醒,拽紧了身上的丝被,他惊觉刚刚推演中的一切不过是旧景再现。

他学的好像不是怎么做好一个皇帝,而是怎样做好弘文帝。

“琮哥,怎么了?”

轻柔的女子声音拉回了赵琮时喘不上气来的想象。

凌云芷将手轻轻放在他胸膛上,一下下轻抚:“你又在担忧父皇了?”

赵琮时拉住她的手,慢慢收紧,凌云芷不呼痛,反而更凑近过去,将头也贴在他肩侧。

“不怕。”凌云芷温声哄来的声音和她哄赵元禛睡觉时的声音一样轻柔又平静,“一切都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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